季子钰为人从来是说一不二。他出生权贵人家,读了几年书后像是受什么感召似的,一心要做山上的修士,没人拦得住他。入了朝华宗后又几年,冒大不讳修改祖师爷炼丹的法子,当然,庆幸结果是喜人的。当初朝华宗上任掌门是选他接任掌门一职,可他不愿,也是他以脱离宗门相逼才作罢。

    如今他要让林屿舟留下,好说歹说没用,便直愣愣地跪在雪中,等待师兄收回掌门令。

    林屿舟求他起来,不要跪着,他也只当听不见。

    “……现在那么拼命,之前干什么去了?”林屿舟盯着他的师尊,他不懂师尊。

    为什么?不是从没管过我吗?有没有这个徒弟对你来说不是无所谓吗?我自己想要下山岂不是更合你心意?现在算什么?对你来说,我有这么重要?我值得你为我向别人下跪吗?

    季子钰没有说话,他还是那副样子。只是闭上了双眼,安安静静地跪着。

    林屿舟难以忍受,他的师尊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是他人一辈子都难以触及的存在,凭什么要他跪在这里?

    他至今为止的人生是师尊给的,这短暂枯燥的半生中只有师尊显得那般耀眼。他怎能容忍在他心中如神般的师尊对别人下跪?

    随着落雪再次覆盖在师尊肩头,林屿舟再也狠不下这个心。

    林屿舟朝着季子钰跪下。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心甘情愿跪下的就只有师尊。

    “师尊,求你了,起来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知错了。”

    季子钰下跪是为了林屿舟,却也不是冲着林屿舟。因此,即便林屿舟朝他跪下,他也只是眼皮微动。

    林屿舟在山上没人管,吃饭是跟着那些年纪都比他大的师兄弟抢食,吃一顿饱一顿的,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乍看会以为这个孩子仅只有八九岁。

    “你有好好吃饭吗?”季子钰看着林屿舟,出声问道。

    “……”林屿舟愣了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季子钰再次问道:“今年几岁了?”

    林屿舟小小地伤心了一下,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十二,再过几月就是十三。”

    季子钰若有所思,怅然道:“……竟有十二个年头了。”像是在盼着什么似的。

    两人虽是师徒,却是谁也不了解谁。今日是他们聊的最久的一次。随着季子钰话音落下,一切又戛然而止。

    两人在外跪了大约半个时辰,终是逼得掌门出门。掌门虽是掌门,却没有季子钰得民心。长久地让季子钰在外跪着,会显得他薄凉不近人情。季子钰深知他师兄好面子的脾性,这也是他选择在雪中下跪的原因。

    掌门冷冰冰地看了林屿舟与季子钰一眼,含糊地说了一句:“都回去。”这是他做出的退让,对林屿舟的处罚大约就这样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