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煊看向她。

    她说这些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仍旧饱含水雾,苍白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恨”的狰狞。

    她说要报仇。但没有恨。

    顾煊深谙人心,是捕捉细节的老手,少有人能在这方面和他博弈。还是个小姑娘。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以致于姜嬉无法忽略。其实姜嬉的想法很简单:她必须以最利落的方式保全步家,除了步家之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次来交州,太后给她的懿旨里,可不止寻香这么简单。

    步大娘子目光短浅,急功近利,让她继续掌家,步家就要像上一世一样,犯下不可逆转的滔天大罪。可要她自愿把掌家权拱手想让并不容易……她上辈子试过了,在步家出事后。

    “怎么样,”姜嬉说,“选哪个?”

    七出之妇和身有碍的人都不能掌家。显然步大娘子没有想到这层,她还以为姜嬉只是咽不下一口气,要刚刚的折辱之仇。她是不会选的,选哪个?一个名节尽毁,一个四肢残碍。

    步大娘子咬牙,“姜嬉,你够恶毒。”

    姜嬉笑,“眼下,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恶毒?她显然不会被这样的形容攻击到。上一世还会,但这一世,她无所谓了,还有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

    “选。”

    她轻轻落下一个字,仿佛羽毛轻轻拂过人心尖。

    步大娘子咬着牙,不知道是气还是怕。半晌,她像是想到什么,她自以为这是条妙计,于是突然笑了出来,笑声刺耳。

    她张嘴:“姜嬉,你有没有发现,你还真是跟你那个狗腿子爹一模一样,在权贵面前跪着舔,在我们面前装……”

    嚓——

    刀光晃过,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姜嬉已经抽出顾煊横在背上的长刀,双手费力举着,架到眼前这个妇人脖子上。

    如果说方才的她还是置身事外的“复仇者”,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被激怒,就像被人踩住脚的猫,弓背亮爪,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顾煊看着这个眼眶赤红的女子,拿回刀的想法暂时搁置。

    “装什么?”姜嬉声线寒凉,带着点沙哑。

    步大娘子脖颈发凉,头皮乍响,她开始后悔方才试图激怒姜嬉、而后再行谈判的决定。她看向姜嬉,觉得眼前这名女子,的确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