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寺庙的知客僧能说会道,看菜下碟,英王心中不无戏谑地暗想,原来到了住持这个级别,竟是更甚一筹啊。

    道虚没有明说,只是呈上了一部地藏经,说是供在佛前将近两百年的法宝。愿以此法宝,替太后指引前路。

    坐在他面前的道虚,是世人心中德高望重的游玄法师,并不是英王认识的道虚和尚。他呈上来的经文,英王自然恭敬收下,这是洛阳白马寺给肃宗的敬意。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当着众人的耳目,当然要按着规矩行事了。

    送好经文,道虚并没有多坐,更没有多说什么无关的事情,就带着众人的虔诚敬意离开了。

    送走了道虚,看着供在高处的地藏经,英王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私底下的确做了不少。但是没法明面上做事,很多方面就不容易展开。而今道虚从暗转明,就在他管着的洛阳城,英王想到这一点,心中十分安定。

    只是这个骨节眼上,让他离开自己经营多年的洛阳,前往京城,再夹着尾巴装模作样地过日子,英王心中,已经有些不情愿了。

    京城有方太妃在,英王碍于这一层养育之恩,也不能丢下她,不进京城。更何况,而今肃宗安然无恙,万事在握,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乖乖听话。

    所以,英王府的人,一早就准备好进京的行李车马,只等着肃宗的谕旨一到,就速速赶去。

    圣旨到的那一刻,已经是年关将近的深冬雪夜。洛阳的大雪纷纷扬扬,英王站了窗前,看着雪一撇一捺,就这么的铺天盖地地下,心中颇有几分悲凉。

    颜元初和蒋宇成一早就赶回洛阳王府了,陪着英王领了旨意,送走了传旨的内官,这会儿正忙着带人准备启程。英王这个正主儿,反倒得了片刻的空隙。

    肃宗的几个兄弟,死的死,废的废,就剩下了几个完全无害的王爷。虽然无害,肃宗也不愿意分封了他们去藩地。英王能来洛阳,很大程度,是借了监视洛阳王的理由。他在洛阳经营多年,一地霸主做的久了,再低头俯首地进京,心中难免有些憋气。

    而且,现在经常局势大变,邓太后一死,邓家算是彻底完了。英王深知自己兄长的习性,眼下多半是不会出手,只是日后呢。而且,肃宗做事并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这些个没名没誉的事情,多半要落到英王头上。在京城耽搁个一年半载,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英王想到这点,就有些莫名的烦躁。道虚来的时候,碍于府中耳目,他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而今想起来,英王总觉得,自己彷徨不决,却被事情和他人推着,一步步往既定的事情上走。心中的无力感,夹杂着烦躁不安,英王不禁拍了一下窗棱。

    “王爷……”

    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英王听出是颜元初,就回头看去。

    “长史,”英王的声音,多少泄露了一些他的心思。

    “王爷,”颜元初看了一眼站在书房外面的蒋宇成,知道眼下不用忌惮隔墙有耳,“那事,我们虽然没有打听个十足十,可是也差不离了。”

    “太后?”英王自然知道,颜元初说的那事,究竟是什么事情。

    本来,肃宗和邓太后在宫中频繁过招,这事英王一直清楚。为了权势,父子相残,母子成仇的事情,别的地方可能不多,可是皇宫中,却是个传统。所以,邓太后为了后宫的权势,频繁跟肃宗过不去,英王并不奇怪。只是人家母子过招,他这个渔翁,总想获利,所以关注他们的动态,也很正常。

    自从昭阳公主对徐婉如下了手,肃宗跟邓太后之间的矛盾,突然就无法调和了起来。宫中数得上号的内监宫人,也死了不少。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宫乱,甚至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