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傅梦臣身上,也有几分这样真名士的味道。

    像陈奇可,即使他再不满意亲事,为了日后的仕途前程,也会忍垢吞声,隐忍下来。可是像傅梦臣这样的人,不满意就是不满意,做好最坏的打算,明白清楚地拒绝,却只字不提他人长短,只说自己不愿不配。

    果然是个端方君子,徐婉如微微一笑,“傅公子替我传一句话于王夫人,让她放心。”

    傅梦臣一愣,接着脸上一红,知道自己母亲,多半是给这位郡主难堪了。

    “家母若有失礼之处,”傅梦臣拱手行礼,“在下这里给郡主赔礼了。”

    虽然是个端方君子,可是这会儿毕竟还年少,总有些地方,露出了端倪。徐婉如见他脸红,倒是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带了胭脂,却往涵秋馆的方向去了。

    凉亭狭小,徐婉如起身的时候,也没避嫌,只带着胭脂,和傅梦臣擦肩而过。傅梦臣目不斜视,只低头盯着脚边地面。

    等徐婉如走出去六七步,傅梦臣却突然回首,说了一句,“郡主可往涵秋馆的北面去,那里的红叶最佳。”

    徐婉如回头,朝他微笑点头,不发一言,就这么再无关系地走了。傅梦臣心中,此时只有一念,他们再无干系。此后,他会娶个温良贤淑,符合母亲心目中媳妇形象的妻子,而她,也会觅得佳偶,出双入对。

    他们素未相识,此间也不过三言两语,自己还颇多得罪之语,只是郡主她,却好像并不在乎,不记恨,也不放在心上。一时间,傅梦臣也说不好,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一路上踩着云一样,往山下去了。

    他自小知道,母亲为了父亲的风流做派,落了多少眼泪。所以傅梦臣读书识字以来,就处处模仿舅家做派。而他越像王家人,母亲就越开心,傅梦臣心中,何尝没有仗剑走天涯的意气之时。可是想到慈母,他只得把这心思,好好收起,做一个四平八稳的君子。

    京中传闻,都说如意郡主肆意妄为,性格暴躁。母亲亦说,如意郡主不是安稳家室的妻子之选。傅梦臣也知道,徐婉如的身世,更是把双刃剑。所以,听了母亲的话,傅梦臣就答应了下来,今日要在涵秋馆,拒绝了如意郡主。可是现在,怎么更像是他满怀期望而来,可是她却拒绝了他?

    谢石安在半山看着,见徐婉如往上,傅梦臣往下,就这么从凉亭分开。一个上山走的波澜不惊,一个下山却走的如梦初醒,想来,他的这个傅家表哥,这会儿是后悔了吧。

    只是,有些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别说徐婉如的身后,还有肃宗这么一座大佛,就算是朱自恒知道了,也万万不肯继续谈这一门亲事了。

    也不知道,这如意郡主,今生会花落谁家,谢石安挑了挑眉,也往山下去了。谁失望,谁难过,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都说他谢三郎,最像傅家外祖,可是谢石安心中知道,他的这个傅家表哥,骨子里的疏狂放达,完全不属于他。若是有一天,傅梦臣为了一句话,舍身赴难,谢石安也不会奇怪。傅家的人,都有点那样。

    自己前世放任一切,还以为能够脱离了这红尘俗世,与父亲再无干系。可是真听到谢家满门入狱的消息,仍旧没有办法做到置身事外,反而如飞蛾扑火一般,回京赴死。

    徐婉如接连见了两人,先是陈奇可的隐忍,再是傅梦臣的正直,心中也不是没有计较。这世上,的确还有正人君子,只是,泰半自称正人君子的,多半都是趋利避害之辈。

    眼下避开了舅父给她定下的人选,日后,只怕更是麻烦。毕竟,牵扯到天家,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麻烦。

    眼下陈奇可跟二公主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只是陈奇可日后何时反扑,如何反扑,徐婉如还不知道。等二公主这边事了,三公主那边的亲事,也要开始了。黄家和昭阳公主都盼着三公主进门,黄承志再不愿意,又能如何。

    徐婉如只比三公主小了一岁,眼见着来年就要及笄,只怕宫中,还有动作。徐婉如心想,倒不如在及笄之前,往海山一趟,住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