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月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好像是今天听到的琵琶声忽然开启了她情绪的开关一样,她像是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而哀伤,又像是为整个盛世的繁华落幕而流泪。

    尔恪在她身边站得像一座伟岸的山一样,大家都知道他的本事,战场上有以一敌万的本事,所以都不敢硬来。

    过了片刻暮月却自己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白居易交代着:“你以后会中进士,不用担心,我说话可灵了。”

    “借小姐吉言。”

    李暮月又道:“你以后要去多研究研究杨贵妃和唐玄宗的往事,你会写一首长长的诗,写得特别好。”

    “好。”

    “你以后还会遇到那个弹奏琵琶的歌姬,你们超有缘分的。”暮月笑得眼睛眯起,露出了左边脸颊的浅浅梨涡。

    “……”

    “我是不是透露太多了,既然说了这么多,就不怕再多说一个。你以后要特别注意姓元的人,姓元的人哦。”说罢,李暮月忽然对着白居易眨了眨眼。

    当尔恪扶着李暮月上了回大明宫的马车之后,耳边响起了多逻斯的声音。

    “阿跌骨咄禄,你到底是谁的人啊?我看你的心早就跟着百灵鸟飞走了吧?”

    尔恪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只是默默用目光追随着咸安公主远去的马车。

    “只是可惜了。我理解你的心意,但是也没办法帮你。”多逻斯用回纥语说道。

    “王子何意?”尔恪同样用回纥语答复道。

    “本来你们就地位悬殊,我刚才还和松赞讨论,你们一堆喜欢暮月的人里,本来最可能胜出,和她地位最为般配的就是尉迟锐了,毕竟他是于阗国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又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

    “本来——那现在呢?”

    多逻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我父汗向德宗皇帝提出的和亲要求已经被答应下来了。当朝宰相李泌建议皇帝忍痛割爱,嫁八女给我父汗。所以她要变成我父汗的可敦,我的后母了。”

    一个才十六七岁少女嫁给一个快要七十岁的老人!还要穿过茫茫的戈壁,荒无人烟的大漠,冒着可能遇到沙尘暴或是狼群攻击的风险,搭上半条性命,走上两千多里,整整走上八个月,只为了嫁给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从小看着阿跌骨咄禄长大的多逻斯从没有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愣愣地站着,但是他此刻颈部突出的喉结看得出他紧紧咬住了后槽牙。

    多逻斯觉得他像是一只受伤的孤独的狼,但是他没有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