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自幼在云州长大,无人教养,性子自然和府里长大的孩子不同,媚姐儿就是受了点惊吓,手磕破了皮,身上有几块乌青,都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不过就是姐妹间的玩闹,回头我说她几句,怎么还惊扰到老祖宗这里来了。”

    萧燕说完,责备的看了芳姨娘一眼,芳姨娘告状后原本是在一侧站着的,听了萧燕的话,走到苏母的跟前跪下,又开始抹泪,“我知道夫人良善,想好好补偿梁浅小姐,但大小姐可是您亲生的啊,女子的身体最是娇贵,不能留疤的,梁浅小姐会不知道吗?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怜我涵姐儿,这么冷的天,被推进池塘,万一落下病根可怎么办?你看看她,那小脸白的,半条命都没了,老夫人,您可一定要给几个小姐做主,不然几个小姐早晚都会被她害了!”

    芳姨娘越说越伤心,哭的也越厉害,苏母被她弄的脑壳子都疼,眉心紧皱。

    一回来就不安生!

    再想到自己都让丫鬟叫她半天了,人都还没来,又给苏梁浅添了一条目无尊长的罪名,更觉得自幼就不在她身边长大的苏梁浅没有教养,对她不满到了极致。

    不要说皇后那边有意退婚,就算太子将她娶了去,她也不能给苏家带来荣耀好处,还会惹出事端,牵累他们,倒是媚儿,长得好,教养也好,进退有礼,才是苏府的希望。

    福寿园外,很是安静,苏梁浅的听力又胜于常人,萧燕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她耳里,还有芳姨娘的哭声,虽然还没进去,她也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鸣燕率先走到门口请示,“老夫人,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

    萧燕和芳姨娘对视了眼,萧燕不动声色,芳姨娘却难掩得意。

    鸣燕将帘子撩开,苏梁浅稍稍低身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在正中间端坐着的苏母,她穿着枚红色绣金边的袄裙,松鹤展翅的图案,领口是玉松石的扣子,额间戴着玉色的眉勒,右手拿着一串佛珠。

    苏老夫人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苏克明也是继承了她的好样貌,苏母老了,对自己的容貌也很爱惜,穿着打扮上很是讲究,只是她的这身装扮和妆容,和她手中的佛珠,着实不搭。

    苏家祖籍在琅州的一个小镇,家境在当地还算优渥,但祖上五代,就只出了苏克明这么一个正三品,苏父早逝,苏克明孝顺,将苏母接到了京城,但到底是镇上长大的,比起其他老太太而言,还是目光短浅了些,小心眼却多极了,凉薄又自私,规矩还多,当家老太太的架子派头端的很足。

    她上辈子回苏府时,名声破败,她的这个祖母,基本就是由她自生自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也是冷声责备,觉得她丢了苏府的脸,还连累了其他小姐的名声,总之,没有半点关怀。

    苏老夫人的脚边,跪着三姨娘,一抽一抽的,眼泪还没停,那气愤又委屈的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她的左侧,萧燕微曲着身站着,一副温良恭顺的样子,但苏梁浅知道,她心里对苏母有诸多怨愤,并且看不起她。

    除了她们和伺候的人,苏涵月也在,躺在屋中一角的担架上,身上裹着被子,脸色如芳姨娘说的那样煞白,闭着眼,皱着眉头,痛苦的仿若梦魇,呼吸也弱的很,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得了不治之症要死了。

    萧燕选中芳姨娘和苏涵月做她的狗,还真不是没有缘由的。

    苏老夫人听到声音,缓缓抬头,那带着不喜不满的眼神,落在门口站着的苏梁浅身上,萧燕和芳姨娘也跟着一起回头——

    苏梁浅穿着颜色素淡的对襟上衣,浅金色的挑线长裙,衣服和裙子上,绣着的红梅盛绽,因为天寒,她外面披了件正红色的斗篷,脖子一圈的围脖,则是沈卓白前些年猎的狐狸毛缝制的,雪白光滑,衬的她小脸更加的白净,她尚未全干的发丝披在肩上,有一些垂在脸侧,有一种最容易令男人心悦的纯纯的美。

    屋子里暖和,苏梁浅进来后,脱掉了外面罩着的披风,递给随行的茯苓,这才朝苏母走去,她走的慢,更稳,行走间,裙摆贴膝,却半点不动,那是和裙摆蹁跹活泼好动完全不一样的从容。

    苏母眼底的不满不喜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般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