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之上,宋舜臣向李克定问起他父亲李伯南的情况,李克定说:“多谢世伯的惦记,家父还好。只是对当下的形势会如何发展,心中并不吃底。”宋舜臣说:“我与令尊交厚九年,深知他最是个君子,一心想着儒学复兴,却不愿假手袁世凯的支持。他是反对称帝的,这个我心知肚明,想来他在教育部做的也不开心。”李克定听他句句说中,真不愧父亲的知交,对宋舜臣说,

    “世伯说的对,我父亲是反帝制的,虽然他对共-和的前景也不看好,但既然大家选择了共-和,他认为就当齐心协力,把共-和坚持下去,只要各自本分,共-和是有希望的。可眼下这形式,却十分不妙,劝进者都在大做文章,袁世凯也是野心勃勃。”宋舜臣听了一笑说:“这些事情,很是烦人,我可应付不来,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闲云野鹤,老于林下。”而后又举杯说,

    “克定,咱们再干一杯。”李克定酒量不好,宋舜臣早已经看出,也没多劝酒。

    不一时,酒席撤下,上了茶来。宋舜臣每天忙于家务,又迎来送往,白天难得空闲,李克定借着机会,问他说:“世伯,我今天出去,在街上遇到一个老者,穿一条汗衫,赤着脚,其貌不扬,但谈吐和见识却颇为不凡,不知是什么人?”宋舜臣说:“哦,你说的那人,名叫‘华盖’,是前清的进士,当然见识不凡,学识可高得很呐。”宋舜臣看李克定听的仔细,明白他想更多的了解华盖,不等他相问,又接着说,

    “华盖早已看透世事,只管飘荡江湖,落得逍遥自在。华盖原是晋州人氏,庚辰年中的进士,在翰林院一年,后来去玉田做了知县,只两年,因贪酒误事,辞官归家了。从此只管饮酒,无心他事。他老婆也是个酒鬼,二人酒气相投,终日沉醉,因夫妻每日各自饮酒一坛,一个自称‘一坛酒’,一个自称‘酒一坛’,外人都叫他们‘酒中鸳鸯’,倒是一对儿好酒侣。戊戌年的时候,朝廷征召过他,到晋州看过两次,每次夫妻俩都醉的不醒人事,只得做罢了。华盖有一次陪老婆回娘家,俩人因喝的太多,出门后,在外面一边晃悠,一边饮酒,愣是半天没找着丈母娘家的门儿,最后还是被娘家人出来寻找给接回去的。还有一次,夫妻俩去山中赏秋景,醉后对月而歌,招来了狼。把华盖的腿给咬伤了,幸好有人经过,才救下他们。二十五年前华盖的老婆去世,在葬礼之上,他醉酒而笑,又连连狂歌,众人都是不解。后来华盖卖了家产,开始四处浪荡。五年前,华盖来了申州,虽说定居于此,却时常会出去流浪些时日。他在申州五年,从不与任何人深交,只管自己逍遥快活,但率性而为,嬉笑怒骂,出口成章,在申州无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