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写作业的陈安安丢了笔跑到床边,质问:“你又把我妈怎么了?”

    顾茕替陈孑然盖上被子,“她喝多了,你会熬醒酒汤么?”

    “会,我现在就去。”

    顾茕跟着陈安安一起下楼,说:“能不能教我?”

    陈安安诧异地回头看她。

    “我……我想为她最后做一点事。”

    “……好吧。”

    顾茕笨拙地切食材,陈安安在旁边指导,所有材料下锅炖煮之后,顾茕问陈安安:“你和你母亲这几年怎么过来的,你能详细讲给我听么?”

    起初,顾茕从不带感情色彩的文件报告里了解陈孑然;接着,她从邻居的闲言碎语里了解陈孑然;后来,她从陈安安只言片语的抱怨中了解陈孑然。

    每次她都以为对陈孑然的痛苦足够了解,又在下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么?

    顾茕不敢肯定。

    陈孑然的痛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全部知晓,任何旁观者的角度都不足以诉请她苦难的十分之一。

    陈安安讲述得很细,顾茕问得更细,掰开了揉碎了,把自己抛弃的有关陈孑然的五年,刻在自己心脏上。

    遗失的细节一一被填补,顾茕终于知道了,陈孑然手臂上的后遗症每一次是怎么强忍下来的,没钱买西药,只好用从街坊四邻那里听来的的偏方、草药来熏,赤脚中医所谓的祖传膏药方子没有半点效果,频繁发作的时候,每一天都是咬牙硬捱。

    顾茕终于知道了,陈孑然每次从噩梦中醒来,都会强迫性地自我暗示,要爱自己,要开心,要向前看,一切都会变好,有时候撑不住躲在厕所里默默地哭,一边哭还要一边强撑起笑,因为要乐观,乐观才有勇气活下去。

    这样的六年,也就是陈孑然,换另一个人早自=杀了。

    顾茕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以为的可以打动陈孑然,都是自欺欺人,她和陈孑然之间的关系在六年前已经断了,被她亲手掐断。

    心脏快要窒息,可顾茕还是无法百分百体会陈孑然的痛,除非她把陈孑然的痛全经历一遍。

    “我妈妈是个了不起的人。”陈安安说。

    顾茕苦涩地拉扯嘴角,“是啊,她是个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