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依杰还是采取当初父亲教自己练习的模式,简单讲解了毛笔基本握笔方法,让李晓昭选择自己顺手的方式,然后粗略讲了讲提按转使,让李晓昭大致知晓这些基本技法,并练了练,然后就从自己最熟悉的柳体开始教习,对着案头的《玄秘塔碑》,从开始给她讲解,一边讲一边临。在书法教习上,她没有成案供使用,几乎都是自己的经验,开始让李晓昭每天只临习几个字,然后逐渐增加。有时,为了使自己讲解更丰满些,她迫不得已的在网上搜索相关的教学方法,现化现用。所幸有经验作为基础,融会贯通并不困难,而李晓昭接受也快。她在李晓昭临习一段时间后,带着她来到书店,让她在颜真卿柳公权欧阳洵赵孟頫及苏轼何绍基启功等人的字帖中选择,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重新定向学习:

    “学习书法,最好从自己感兴趣的帖子开始,否则枯索无味,进步很小。我最初是学柳体的,但不能因此把你限制在柳上,楷书临习的方法,都是相通的。”

    在翻看了《颜勤礼碑》《玄秘塔碑》《九成宫醴泉铭》《三门记》等十来本字帖后,小女生依然把目光放在了柳公权上,她认为骨力刚劲,清秀方整柳体最好,帅气;颜体也好,有些象柳体,只是胖乎乎的,讨厌:“以胖为美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这倒不奇怪,对从未学过书法的小女生来说,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怪,于是,她们继续柳体的临习。

    往往李晓昭一边在临习,乐依杰也在旁边自学,拿起笔在废纸上乱写,下意识的琢磨着在自己婉约中用适当表现出赵春雪那手“赵体”硬笔的风采,毕竟书贵硬瘦方通神。开始很难,琢磨了几天,她感到要体现这个“赵体“,自己在笔法和笔力上还不够。从前所学,结体和章法再对,也只是“画字”的境界。至此,她更加体悟到自己以往被大家一致评好的书法,如今可能有问题。她不时反过来再琢磨书店出售的《书谱》《二谢帖》《伯远帖》《圣教序》等,或多或少有这么点感觉,但是,这些都是名垂千古的范作,她不敢轻易怀疑,又过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这些法帖中的问题,不是原作的原因,而是某些印刷厂印刷质量造成的错觉!她才释然。

    书法学习,开始几乎都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而这种重复,一旦成了种机械行为,最终就会成为另一种“书呆子”,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着积极的思考和思维的突破,往往会突然之间产生质变,个人风格就会在此时迅速萌芽并形成,这与年龄的正比关系并不绝对。女主人公因为书法爱好,其教习和也是业余的学习,她瞧着李晓昭机械式的临写,忽然又体悟到一个现象:历史上就那一二十篇名贴,数百年上千年来被反复临,书店里也就那么常见的七八本字帖,导致千人一貌的结局,自己也迷在其中!或许不拘一革,掺入现代的书法元素,如赵春雪一类的特征,该正是摆脱这种困局的好方法。在陪李晓昭临习过程中,无意间对书法有了一个新体悟和认识,这种体悟往往发生在未受传统拘束过度跳出书法圈旁观之时,专心专意的练习反而不容易捕捉到。她一边教一边自己按思路揣摩,练习,力争将“赵体”和自己融合达到刚柔相济的最佳效果。她朝这一思路上开寻求突破,结果变化非常大,似乎天天都在进步,天天都达到自己意想中的效果,第二天又发现了不足,第三天又又满意了,然后又发现了问题,然后然后她自己也感到意外这正是思维突破之后的正常现象。

    在教习过程中,她也在加紧参阅其它书法理论书籍和教习视频,可认真接触这些书籍视频,她就反感,不少现代活跃在书坛上的大家或者小家,都在书法领域的顶端指点中俯视着脚下的众生,而他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食古者,张口都是师爷口吻,动辄以王羲之的字为“美”的至高标准,王羲之的一笔一画,都被他们千方百计的神化,他们代表书圣只接受赞叹,佩服,膜拜,不容许有任何置疑,否则就吆喝你是“外行”“不懂”书法。他们只写“王”字,以为只要写到了“王”字一模一样,就相当于直达书法的最高境界了,其作品老气而匠气,大同小异。而“永”字八法,更被他们越说越玄,她反感透了。

    她以自己学书的经验,楷书应该实临,而行书最好意临。可那些名家教学中,居然有人把米芾的《清和帖》一类的行书慢腾腾的形如做分解动作般的背临,临得一丝不差,而后视为自己造诣非凡的标志。这种复制模式,已经蔓延到了几乎所有书法教习场合中,害人又无聊。有时,看着李晓昭临习,她想将来学习行书时,按自己的方式指导她,可又觉得不该把李晓昭当小白鼠,何况自己不名一文。或在一定时候,再征求她的意见?

    李晓昭别的科目也比较差劲,尤其是理科。而在理科上,乐依杰原来底子也是不错的,尤其是数学,从初中的二次函数开始,到以后的三角函数反三角函数对数函数指数函数幂函数导数微分偏微分,她都学得很扎实。李晓昭要乐依杰附带又给她补习数学。乐依杰也不推辞。学生学习,往往存在这样一种现象:如果他崇拜这个老师,并且老师对他亲切,那么,你根本不用去督促他,他就会将老师的这门课程学得很好。这与学习硬件环境关系不大,老师素质的影响力起决定作用。乐依杰在无意中具备了这点,因风吹火,用力不多,每一次讲解,她发现李晓昭都吸收得特别快,当然,她每周和李晓昭混在一起的时间,远不止三四个小时,加上上解答的时间,则更长。李晓昭的两门主打课以往成绩都只在50分左右,第三个月月考的时候,居然比平时提高了15分以上,都上了65分,在李晓昭学习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数学还到了72。其实关键还是李晓昭潜能被无意中激发出来了,与乐依杰补课关系不是特别大。

    李晓昭的表姐王晴还把李晓昭成绩的提高告诉她母亲,她母亲还是高兴的亲自打来电话,向乐依杰简单表示了两句谢意,然后让王晴在书法教习工资一千元每月之外,给乐依杰三百元奖劲,乐依杰假装推辞了几句,还是挺高兴的收下了。

    星期六中午饭后,是乐依杰和李晓昭约定的时间,她准备继续给她讲解《玄秘塔碑》,刚出宣传展示厅,门外停着个80008牌号的车,车上一个人着装夸张豪华的女人摇手向她打招呼,她一看,居然就是在父亲丧事上显山露水的吴一敏父亲昔日的同学。

    出于礼貌,她忙向她问候,吴一敏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说从这里经过,正巧见到她。乐依杰听着纳罕,看情势她绝不是“正巧”,而象是在专等!只是刚才没注意。为什么事?她迟疑着说要去给人讲课,吴一敏笑了,说:“我听说了,你在给季总的表妹教习书法,是不是?呆会我送你过去。”

    出自尊重,乐依杰只好坐上她的车,吴一敏亲自关好车门,乐依杰问:“吴阿姨,你在成州做的什么事业?”

    “侄女,我啊?呵呵,去我那儿看看吧,你就知道。”吴一敏热心的问起她父亲去世后的家里情况,是不是缺钱,如果有什么困难,她可以帮助什么的。乐依杰听着,再次表示感激,她绝不想对别人提及家里的经济情况。吴一敏见她听着没回答,暗示地说,她的朋友圈子都不是一般的人,谁只要有机缘认识其中个把,整个人生就可能逆转了。

    车在成州城里穿,大约二十分钟,到了免阳市驻成州招待所,乐依杰疑惑着随吴一敏进去。这个招待所名叫“上游成州”会所,七层大厦,外表豪华,内部也豪华,其中第二层是会议厅,第三层是几个规模很大的V厅,第四层是饭厅茶艺厅,上面几层是客房。只听得服务员们恭恭敬敬的此起彼落一片声的向吴一敏问候:“经理好。”乐依杰确信,极有可能吴一敏就是这儿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