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茴转过家中长廊,就瞧见母亲房中丫鬟奴仆们搬着衣箱和轿箱进进出出,奴仆们纷纷和阿茴行礼:“三小姐好!”

    阿茴颔首进了房,甜甜地叫了声:“娘亲!”母亲正端坐在炕床上,手里拿着一杯茶,闻言眼皮都没有抬,重重地茶盏放下,发出“哐”一声。

    阿茴被唬了一跳,停下扑向她娘亲的脚步,踌躇地站在绣着白色的兽皮毯子上,心里却是不怎么慌的,毕竟有经验了,只见她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那酸爽的痛感很快让她眼圈红了,“我错了,娘亲!”

    杨夫人闻言斜了她一眼:“哦?是吗?那你与我说说你错在何处?”

    阿茴给自己打打气,说道:“昨个儿阿陶与我说城门处有波斯来的杂耍班子,邀我去见识见识,一时贪玩便回来得晚了。”又在心里暗道:好姐妹,别怪我,回京后我邀你到酒仙楼饱顿一餐!

    估计杨夫人也是没想到自家女儿脸皮如这漠北城的城墙一般,当下竟也没说出先前备好的训话,看着女儿天真狡黠的黝黑眼睛,脸上还沾着不知道哪里的灰尘,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阿茴,你过来。”

    杨夫人用帕子轻轻将她脸上的灰尘擦去,说道:“阿茴可是有了欢喜的郎君?”

    阿茴闻言极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因她知道自己紧张时耳朵会变红,先是耳廓,接着整个耳朵红的像蒸熟的螃蟹一样,二哥因此还嘲笑过她。果不其然,杨母瞧见阿茴的耳廓慢慢地变红,脸蛋也像浸了胭脂一样。

    杨母也并不气恼,漠北城民风开放,比别处更多了一处开明,不少人家都是自由婚娶,也因自己也是与丈夫相识于民间,故而能理解女儿的情愫:“阿茴,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情,但是阿茴,缘之一字怕是强求不得,你可懂得?”

    阿茴懵懂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从记事起,母亲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天奔腾的河流,这河流通常都是娟娟溪流,无声地静静滋润着河畔的自己和兄长,但是偶尔这河流也会激扬起来,带着家人度过那深不可测的暗樵。不管是医治病人的游刃有余,还是父亲出征时母亲独自一人撑起偌大的家庭,母亲一直都是处变不惊的模样,鲜有今日这般愁绪。

    阿茴也不禁宽慰起母亲来:“阿娘,我知道的,我还未及笄呢,我今天真的是玩去了,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啊!不信你问阿陶去!”

    杨母看着女儿大言不惭的样子,不禁扶额,无奈笑道:“罢了,顺其自然吧,只是下回次莫如此鲁莽,再私自出去你父亲可饶不了你了。”

    阿茴连忙应是,瞧见母亲手边的几张精致的小挂屏,不由赞道:“好精湛的绣工!这莫不是我嘉柔姐姐送来的?”

    那屏风小巧精致,刺绣纹样以大漠之景为主题,一轮斜阳红如血,几只翱翔于巍峨大山中的雄鹰,大漠里是正在行军的将士们。

    可惜不通文墨的阿茴见了如此意境深远的刺绣,也想不出几句赞叹的话来,只能翻来覆去地夸赞:“绣得真好啊!手真是巧啊!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大漠什么烟直......今日才懂得书到用时方恨少!”

    卫玉听了,不免掩唇一笑:“叫你平时读书不用功!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你嘉柔姐姐昨个儿新绣的,说是与你们几个拿来顽,我看倒是挂在你爹书房也是极好的。还给你带了几张模样颇巧的帕子。”

    说着从一个檀木盒子中拿出几张帕子来,阿茴拿起一看,只见那帕子并不像是寻常图样梅花荷花之类,倒是绣着几个胖嘟嘟的小奶狗抑或小奶猫,有一张还是一只站立的小红狐狸。

    阿茴端详着山水屏风和别出心裁的帕子,不由感叹道:“嘉柔姐姐心灵手巧,也不知会便宜哪家小子呢!也不知她愿不愿给我当嫂子?”

    卫玉听了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嘴上却道:“小娘子家家也不知羞,成日里想这些。”

    阿茴瞧见母亲的模样就知道有谱了,这阿茴口中的嘉柔原是她的一个远房的表姐,与阿茴的大哥杨杜松是青梅竹马,薛嘉柔长得颇有江南女子的秀气,琴棋书画不能说样样精通,但在这北地也是数一数二的,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和阿茴那是顶顶不同的。

    薛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但是家规严谨,族人以行事豁达守礼著称,薛嘉柔更是心思灵巧,闺名远传,及笄后求亲的门槛都被踏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