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的风像刀子一样往阿桃的脸割去,往眼睛里刺去,她从来都没把马儿骑得这么快,快到感觉要飞起来。

    阿桃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紧盯着晦暗天空下的广袤荒原,要不是她从小就在野外打滚,怕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迷失方向了,但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天地线上那座藏在袅袅云海中的雪山就是她的目标,是燕珩在的地方。

    阿桃坚信他肯定在雪山脚下,当他看到自己时,必定会欣喜万分。

    可彭和尚的话却不断在耳边回绕,不断冲击着阿桃的信念,他说燕珩已经死了。

    那么在最远的地方,在天地的尽头,就什么都没有,只是虚无,只是阿桃缥缈的美好的梦。

    阿桃猛地一甩鞭子,马儿撕叫着扬起前蹄,将背上的人甩了下去。

    阿桃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滚了好几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马儿很有灵性,绕着圈疯跑了一会儿,见阿桃没反应,就过来用鼻子拱阿桃的身子。

    阿桃身子微微地颤抖,呜呜咽咽地哭声在空旷的原野上飘荡,融入风中,一会儿就消散不见。

    她撑着混着雪水的泥地站起来,拍拍裙摆上的污泥,紧抿嘴唇,坚定地瞪着泛红的眼睛,把脸上的泪水抹净,再次爬上马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往雪山的方向奔去。

    没日没夜跑了两天,马儿也吃不消了,粗粗地喘气,阿桃找到一块还算丰美的草地让马儿暂时休息。

    马儿在旁边吃草,饮水,阿桃被迫放松一刻,她瘫软地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一片稀疏的星星和在阴云中若隐若现的月亮,突然畅想起如果她再大几岁,和燕珩一样大,那可能就能多帮到他一些。

    如果她能和燕珩是同一国的子民,那就不必担心那些国仇家恨。

    如果两国之间没有争斗,如果能像辛吉所说,华夷无分。

    如果能生活在一个和谐和平的世界里,那么他们就不必浪费这么多年,不必走这么远这么辛苦的路。

    阿桃回想起在玉芙殿的书房看到那张万疆舆图时,惊觉世界原来可以这么大,她曾想着什么时候能走出自己小小的天地,去亲眼看看那些名山大川。

    当她真的走过了中原、北国、西域,最后来到草原,如雷贯耳的桑聂雪山就在目之所及的地方,那是丝绸之路上所有旅人所向往的圣地,她却觉得无比孤单寂寞,四周静悄悄地,仿佛天地只剩下她一个人。

    此时此刻,阿桃最向往的是一处温暖的小屋。屋里有盏灯,灯下有个燕珩,在等她回家,她为他做鞋袜,做衣服,有几个吵吵闹闹的孩子,绕在膝旁玩耍,那就很好了。

    纵然世界上有那么多叹为观止的景色,恣意潇洒的人,妙趣横生的事,可如果身边没有那个人,历经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寒冷的风吹醒了晕晕欲睡的阿桃,天上开始下雪了,飘散的雪花如搓绵扯絮一般,大片大片地织就一道道幕帘,遮住了阿桃的视线。

    阿桃找到一处低洼洞穴,把马儿绑在一块石头上,她裹着衣服躲到了洞穴里。

    大雪呼啸蓬勃,丝毫不怜惜孤零零流浪在外的阿桃,大风吹了三天,马儿被白雪压垮了身子,它跪倒在地,只露出两个眼睛,低低吟叫,怕是撑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