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正月,过了晚饭的时辰天就暗得很快,才抬头看一眼,太阳还挂在天边,晃神工夫,已经要点灯了。

    司湛看着面前还未过半的天虞山门规,唉声叹气地揉手腕,倒不是他不服师父的处罚,可这规矩也立得太多了吧。

    仙门的门规都兴论斤称的吗?

    烛火摇晃,他托着腮,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月亮,心中忐忑。

    虽说师叔祖的性子是呛人了些,可这回师叔祖同师父吵架说到底是因他而起,他多少有些坐立难安,笔下抄着规矩,心里却惦念着自打踏出了那扇门,便再不见踪影的重黎。

    师叔祖的脾气虽说一直都怪难捉摸的,时不时生气,也不晓得到底气什么,可当真说起来,人也不坏啊。

    撇开他那欠揍的表象,哪回师父出了事他袖手旁观了,长的一副好皮囊,又会做好吃的,要是说话温柔些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想去找找重黎,可他连御剑都没学呢,连山都下不去,只能坐在这干着急了。

    他在屋中挂念不已,另一边,镜鸾以原身飞离映华宫,长翼掀起烈风阵阵,落在离主峰不远的一座山头上。

    彩羽化无,重归人形,她长立山风中,望着山顶一株松柏下,屈膝而坐的那人,走近了,也不见他回头。

    她冷着脸,没好气道“连句好话都不会说,还不如阿湛识趣,活该你当初挨那么多鞭子。”

    重黎倚在树根上,不温不火地反问“你来着就为了挖苦本尊?”

    “可不是嘛,不然你以为我闲得发慌来安慰你的,做梦。”镜鸾冷淡地啐了一口,“你以为换了身衣裳,从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了?”

    重黎呵了一声“镜鸾上君记仇的本事一向可以,本尊算领教到了。这话说得好,从前的事没法一笔勾销,本尊与昆仑的恩怨也从未有一瞬消散过,只是一时猪油蒙心,以为没了记忆,她便不是那位铁石心肠的朱雀上神了,是本尊的不是……反正从来都是本尊的不是,多一桩少一桩也并无差别。”

    镜鸾眼一眯“你少在这阴阳怪气的,连自己做过什么都没数的人,不配提主上。”

    重黎真给气笑了,回过头来,眸中浸着薄凉的月光,愈发清冷“就算本尊不配,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本尊的种,你有本事就把这茬都给本尊撇干净,没本事别在本尊面前胡咧咧,本尊念在你往年袒护过本尊几回,对你留足了情面,再得寸进尺,休怪本尊不客气。”

    镜鸾气得面色发青“你!……孽障!那魂胎怎么回事我还没同你算清楚,你竟敢拿此事威胁于我!”

    重黎半点没将这杀意放在眼里,无惧且无赖地歪了歪脑袋,笑道“你不是时时守着她吗,上君这么有本事,怎么被本尊‘趁虚而入’的呢?你也晓得,本尊觊觎她好些年了,看得着吃不到,总是教人难受的,横竖本尊就是个恶人,哪日强要了她也不足为奇啊……”

    “你怎么敢!——”虽晓得他这话是存心气她,镜鸾还是忍不住真动了怒,沉霜一出,四下顿时遍地霜白,冰花暗结,冷到了极点。

    她两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重重地将人抵在树干上,眸中杀意涌动。

    “重黎,你要真还有一点良心,就趁早收手离去,你以为你了解主上什么?她当年是怎么……怎么待你的,你就这么回报她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