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龚武师此时气力已恢复七成,盘腿坐于大厅中央。一代宗师,虽受重伤气势犹在,好似某派掌门般威风。想自己于江湖漂泊半生,无儿无女,一身好武艺也没得个像样的传人,此二人自幼无父无母受尽歧视,同为孤苦无依之人,自是心生怜悯,却又担心他二人吃不了习武的苦。想到这,神色逐渐严肃,道:“修习武功并非易事,须得日日勤练不得松懈,过程十分艰辛,你们能吃的了这个苦么?”

    他这么说二人便开始思索,随即相互点头,异口同声道:“恳请师父收我二人为徒,从此必当刻苦习武,绝不松懈!”说罢,磕头便拜。

    见眼前二位少年郎目光坚定,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执意要拜自己为师,那龚武师再是铁石般心肠也于心不忍,只得受了他二人的拜。

    数日后,龚武师身子已然痊愈,便开始传授二人武艺。从站桩马步到拳脚套路一步一步,循序渐进。那二弟子中以烧饼资质最佳,龚武师演示一路五步拳,他习练三遍终是模仿的有模有样,反观梁二狗,习练五遍才大致记住动作。尽管如此,龚武师仍是不急躁,心想各人资质皆有不同,只须勤学苦练即可,不必过于强求。夜里闲来无事,便教二人识字,以便二人日后行走江湖。他文采虽不出众,短短数日仍是让二人识得数百字。在这无人问津的破落院儿内,白天习武打猎,夜里挑灯识字,日子虽过的艰苦,三人却也其乐融融。

    三四年间,他二人身材长高了,力气长大了,功夫也是与日俱进。与师父打猎为生,倒也悠然自得。

    一日,梁二狗突然想起当年从枯海大师身上取下来的信夹,当时自己尚不识字,只是将其与那本连环画放于院内墙角,如今跟着师父学了不少字,便从墙角搬开石块,取出信夹。时隔多年,那封信纸早已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仍能大致看清,上书:

    致吾友江豪,自廿年前龙虎山一战,未曾一见,为兄甚是挂念。余多次欲求拜访,无奈寺内事务缠身。近听得传闻,皇朝流寇又将蠢蠢欲动,为保武林乃至苍生,愿弟重出江湖,匡扶正义,愚兄死而瞑目--枯海

    梁二狗不懂江湖之事,便将信纸交与师父手中,龚武师看了,神色飘忽不定,时而惊讶,时而恐惧,时来悲切,兄弟二人却不知为何。

    待龚武师将信纸小心折起放好,便问起这封信的由来,二人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听宋大娘说有鬼杀人到自己二人寻宝等诸多事故讲述出来,龚武师闻言,只是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说道:“那枯海禅师乃仝安光满寺高僧,武学佛法均是高深,在武林中更是泰山北斗般存在,却不想竟落得这般不明不白的死法,唉。”正是英雄惜英雄,武林中但凡某位英雄豪杰离世,其他人都会为他们的离去而惋惜。

    “对了,”龚武师突然发问:“那枯海禅师的坟在哪,我想去吊唁一下。”

    梁二狗说明了位置,待师徒三人吃过午饭,便朝村外出发。故地重游,却是更显荒凉,原本那破茅屋如今只剩下几块倒乱土墙。那埋葬枯海禅师与悍匪闫金的两个小土坡也是杂草丛生,想那枯海禅师一生慈悲心怀天下,死后却是葬在这片荒芜的土地无人问津,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拜祭完枯海禅师,烧饼不解,道:“师父,我不明白,为甚么那个枯海大师不好好的在庙里享福,而是到这地方,如果不来是不是不会被杀了?”

    龚武师道:“江湖中事复杂得很,你们小小年纪不懂也很正常,我只知这位枯海禅师出家之前是个好打抱不平的好汉,后来不知道甚么原因出家为僧,更不知他早已圆寂多年。他武功胜我十倍,如果他尚在人间,你们也有缘遇见,说不定他能教你们习得上乘武学,由此也获益匪浅了。”

    “怎么,师父,难道您的武功不是最强的吗?”烧饼天真问道。

    听得烧饼将自己看这么高,龚武师不禁哄然大笑,道:“我最强?我一个普通镖师怎能与那些大宗师大侠客相提并论?在这些武学大家面前,我这点微末功夫,嘿嘿,连屁都不算哩!”听得师父这番说辞,让这二名徒弟听得一愣,难不成世上真有比师父还厉害的高手?

    见二人不信,龚武师继续言道:“若在我们镖局,我的武功倒是排行第二,但偌大江湖,且不说正派那些前辈高人,便是一些邪魔外道,里面的能人也强过你师父许多...”

    话犹未尽,梁二狗便插嘴道:“比如信里说的皇朝流寇么?”

    一听到“皇朝流寇”四个字,龚武师立马慌张摔倒四处张望,见附近没有人便嘘了一声:“这些个字眼以后不要提了,以免造成杀身之祸!”

    虽不知怎么回事,但瞧师父眼里尽露恐惧之色,与往日大方豪迈形象相差甚远,便不再多问。

    见气氛开始缓和,龚武师也恢复了往日神采,便起身道:“不过那个江豪我倒听说过,此人是江夏一名富商,平日里酷爱刺枪使棒,为人慷慨仗义,专爱结交各路英雄豪杰,黑白两道深受敬畏,因此有‘海纳江百川,再世刘使君’之称。只不过从这儿到江夏,骑马也得有二十余天路程,更何况我们是三个人六条腿,不然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江百川呢。”

    傍晚,烧饼打了一只野兔子,师徒三人烤着吃,因为用的是炭火,且众人所居住的破落院儿在村子里最不显眼的位置,所以不用担心被任何人打扰。此刻遥望远处山上闪起点点火光,那是山上土匪在喝酒庆祝,至于甚么原因便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