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惊诧,你们不是已经去过阿房宫的地下了吗?”像是看到了张良颤动了一瞬的目光,扁鹊阴冷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果然,扁鹊他们已经知道了吗?也难怪,毕竟切身潜入地底深处,留下了许多痕迹。而现在秦楚局势焦灼,要想猜出潜入者是谁,也根本不是难事,肯定会将矛头落向张良他们这一方。所以这一点其实张良在来之前就有所料到了,而真正使他惊诧的是,扁鹊的话里分明指明了上次的潜入者是他。其实,上次潜入阿房宫的人有他,花木兰以及戴着龙面具的不明人三者,就算留下了什么痕迹,也都是三者共有,杂乱无章的,而且他们已经解决了阿房宫外的禁卫士兵,甚至处理掉了所有的鬼眼卫,这种情况下是根本无法确定潜入者的身份。

    可扁鹊却独独确定了其中有一个他,张良。而事实上,扁鹊明明与张良素不相识,他是如何推得这种明锐而坚决的答案的?张良很诧异。然而就在张良有所惊诧的瞬间,嘈杂的声音就从阿房宫后面响了起来,大片的刀锋铁甲声震碎了黑地死灰的静寂,伴随着,数百个禁卫士兵从宫城隐蔽处冲出,气势汹涌地冲向独立在空地中的张良与二灰。

    而张良一脸沉静,从容不迫地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大片敌军。禁卫士兵们都是预先埋伏地,当他们发现敌人出现后,就立即挥砍着刀刃与甲盾悍然冲出,企图一发冲杀之下,将敌人直接绞杀。在他们眼里看来,对方不过就是一人一狼,根本毫无威胁,在他们数百人的围剿下,分秒间就能将这渺小的敌人斩杀。然而扁鹊举起了手,阻止了他们的激进。

    他的手很瘦,纤细像女子一般,而且因为常年浸染药物,半条手臂都缠着半朽的纱布。但就是这只纤细的手臂一招,数百个禁卫士兵瞬间停下了汹涌冲杀的步伐,全都沉静在扁鹊身后,没有命令,不敢丝毫擅动。“看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扁鹊轻轻放下举起地右手,凝视着张良从容的面庞说道。灰毛奎狼二灰环视着四周冲出的大片敌人,一脸凶狠的模样,对着他们刀刃上的闪闪锋芒,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而张良只左手抱着古书,伸出右手按在二灰毛茸茸的大脑袋上,安抚着它焦躁的状态。

    “如你所见,我理应紧张才对。”张良一边抚着二灰头上的绒毛,一边沉声说道。“毕竟这里冲出了五百八十一个全副武装的禁卫士兵,在宫城的右翼又埋伏三百二十个同样的禁卫士兵,在宫城的左翼也还埋伏了一百个弩箭兵……”“接近一千人的守卫力量,光是以人数压制都能将我绞杀于地,所以我理应紧张听着张良从容的一字一句,就揭开了自己安防在阿房宫的整个守卫力量,扁鹊凄冷无神的目光里也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看来,是我低估阁下了。”扁鹊凝视着张良的深邃的目光,沉声说道。“彼此。”张良也凝视着扁鹊凄冷的目光,沉声说道。“但有一点,我还是很好奇的。”张良看着扁鹊,忽然问道。“嗯?”扁鹊轻声反问。“我很好奇,阁下是怎么算到一定会有人在现在潜来阿房宫,而且算准那个人会是我。”张良问道。

    “这并不是很难猜测的事情。”扁鹊说着,轻出一口气后,开始缓缓说道。“我最后一次离开咸阳宫前,白起已经带着亚瑟、钟无艳以及十万人的皇城禁卫军出发,加上已经派往陵城的二十五万征伐大军,这会是一只相当庞大的军事力量,远远超出你们军力的力量,说绝对碾压不至于,但这绝对会让你们很棘手。”

    “尚且撇开军力的差距不说,光是人屠白起加上实力不俗的亚瑟与钟无艳,凭这三个人在,怎么也能拖住楚王项羽和汉王刘邦这两个大角色。”“因此正面战场上的战争对你们而言会非常沉重。但是——对于已经知道阿房宫隐秘的你们而言,也绝不可能单方面陷入战场的被动而让我们一直掌握大局主动权。”扁鹊凝视着张良的双眼,一字一句沉声说道。而张良也就平静地听着,微微凝目。“所以你们一定会寻求机会打破僵局——而你们能做的且会去做的也就是两件事——突袭禁卫空虚的咸阳宫,和再次潜入已经发现了隐秘的阿房宫。”

    “但项羽和刘邦手下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强者了。仅有的一个韩信已经擅闯咸阳宫时已经被白起打了个半死,所以一旦项羽和刘邦陷入白起他们的围困后,有可能突围出来做事的,只有两个人——你和花木兰。”“基于种种原因,花木兰一定会成为用归源令独自袭击咸阳宫的那个人,所以我们为她在本源灵地留下了扶桑剑圣宫本武藏。现在,他们两人的决斗肯定已经分晓,说不定,他们当中已经有人死了。”

    “而你,张良,你一定会再次赶来阿房宫,原因……只是基于我个人的某种感觉了。”扁鹊最后神秘地说道,“但显然,我猜对了。”听完扁鹊的一番言论,张良不禁对眼前此人的看法更加深了一层,虽然真实事件的发展与扁鹊的猜测差异了许多,但最终的结果却依然在他判断之中。项羽的确被困在了陵城的大战中,花木兰确实独自去了咸阳宫,而他张良,也的确再次潜来了黑地阿房宫。

    在这场巨大的博弈中,张良机关算尽,做了种种策略与谋划,终究未能实现用陵城完全困住正面敌军,让项羽、花木兰带军直袭咸阳。相反,扁鹊一番言论虽然与实情出入很大,可结果却全在了他的判断之中。这一切恐怕都不只是机缘巧合吧……“看来我也低估阁下了。”张良看着扁鹊说道,“你所言不错,虽然真实的情况有些出入,但我确实来了阿房宫,花木兰也去了咸阳,而楚王项羽,的确被困在了战场上,以白起大战。”

    “项羽和白起决战了?”听到张良最后一句话,听到扁鹊的最后一句话时,张良不免惊诧了一下,于是问道“白起恨项羽?此话怎讲。”张良对于白起的了解并不多,几乎就止步于他有一具刀枪不入的战争魔铠,以及有着杀伐万人的“人屠”之名,还有就是他与神匠墨子的故事了。

    张良原以为,如果这场战争一定要牵扯白起的个人情感的话,那一定就是他与墨子的故往渊源了。可是在这里,他却听到扁鹊说白起愤恨楚王项羽,这一点,对他而言倒是很意外。“很意外吧……关于白起对项羽的恨意,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知道。”扁鹊看了张良一眼,有意无意地说道,“但他对项羽的恨意,却很深。”扁鹊于是不知不觉地说了起来“这一点,倒是源于嬴政。”“项羽和白起都是秦楚国最高端的战力,但是项羽才是万众公认的秦楚第一,这一点就是白起所恨。”“其实楚霸王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作为秦楚第一强者,是当之无愧的,白起本身一介武夫,也不视名誉为何物。看起来是没什么矛盾可言的。”

    “可是嬴政与项羽的立场是绝对敌对的,这一点虽然项羽以往不知,可嬴政却是早了许多年就将项羽当作心腹大患的。”“但当嬴政将项羽确定为敌人后,就感到了空前的压力,因为项羽秦楚最强的身份与实力,让他畏惧。”“而另一边,白起对嬴政的忠心达到了某种很极致的程度,他们过往的渊源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作为旁观者可以确定——如果需要白起为嬴政而死的话,白起不会有任何一丝的犹豫!”

    “所以当嬴政畏惧项羽的存在时,他的畏惧心理就变相的激起了白起的斗志,甚至是杀意。他想打倒项羽,来帮嬴政了结大患。”“同时,他更想杀了项羽来向嬴政证明自己。他希望可以成为秦楚的最强者,来向嬴政证明,自己可以为他的皇图打倒所有的敌人,只要有他在,嬴政就能高枕皇权而无忧。”“于是白起对项羽有了炙切的敌意,迫切地想要找项羽战斗,想要去拼个高低……据我了解,白起从来没有这么地执着较出个胜负高低。”“可是嬴政发现白起的意图后,就立即压下了这件事。因为这和他的皇图计划相违背,他决不能过早地与项羽摊牌,他必须要让项羽放松对他的警惕,因此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心腹白起与项羽发生任何的摩擦。相反的,他还要去为项羽加冕护国王,去为项羽宣扬秦楚最强的威名。”

    “而白起,从来不会违背嬴政的命令,他于是忍下了心中的敌意,甚至放低了自身的姿态,去配合嬴政的计划,但嬴政的计划越是进行,他心里就越是压抑,他甚至愤怒地认为,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强才导致了这一切,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比项羽更强,如果他能证明自己的秦楚最强,那嬴政就没必要去小心翼翼地绸缪许多计划。但是不论怎么想,也没有用,因为他甚至连与项羽交手的机会都不能有。”“但白起是个很能忍的人,这一点和嬴政很像。他隐忍了所有的敌意与嫉恨,不断地等待着嬴政施展他的皇图,但所谓越忍耐,其实积淀得越深,经年累月的隐忍使得白起对项羽的敌意早已变成了杀意,而嫉恨甚至成为了仇恨。”“白起现在,迫切地想要杀掉项羽,来填补他心中巨大的仇恨欲,并向嬴政证明他才是秦楚最强。”

    “如果他和项羽真的展开了决战的话,他会不择一切手段杀掉……不,光是杀掉都不能满足白起了——他恐怕想要将项羽碎尸万段。”

    扁鹊用凄冷的声音说完了这一切后,才恍然发觉自己话太多了。其实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向来性格寂静,不好言辞,都是别人问一句,他才缓缓说一句,而且用词都很简洁。但是今天,他却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话,意外地有些滔滔不绝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张良的缘故,让他愿意多说上几句话,又或许,是终于完成了自己执着的事后,感到豁然,扁鹊想着,凄冷的目光不知不觉也缓和了一丝。但另一边,听到了扁鹊对于白起的讲述之后,张良的目光却不禁地微凝了起来。他有些惊异,扁鹊为什么愿意告诉他这么些事,但同时他又有些动容,知道了这些事后,他不觉地担心了。其实就算扁鹊说道他们派出宫本武藏去伏击花木兰时,张良都没有很担心,因为他相信花木兰对自己的把握,这一切也早在他预料之中,可是现在听到这样关于白起的隐情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于是忽然感到项羽与白起的这一战颇为的紧张起来。

    虽然说项羽是他们这一方最强的人,撼天霸气,无人可挡,但是面对的敌人却是人屠白起,再加上这样的不为人知的怨恨因素,只怕项羽会有不小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听到扁鹊说到白起会不择一切手段杀死项羽时,张良他不自然地就想到了那条关于项羽的“死亡预言”。对于这一点,张良心里其实从没抱任何希望,他相信言灵古书上的预言,胜过相信这世界。既然言灵古书中落笔如此,只怕项羽,真的会在劫难逃。——陵城主战场。飘渺的云层之上,散发着灼人的战斗气息,在漆黑而浩瀚的夜穹中,巨大的强烈的光芒一瞬爆发,仿佛是要撕裂无边的夜幕。而白色死神白起,就在那炫目的光芒中,正面承接了苍穹之光项羽的终极技——“霸王斩”。神翼大剑的光芒一斩而逝,划过了白色死神白起的战争魔铠,在坚硬的暗金铠甲上,剑光强烈地冲击,却被那份坚不可摧的防御寸寸消磨,直到殆尽。而最终,一击“霸王斩”挥过,也仍然未能在那白色的战争魔铠上留下一丝破裂的痕迹。

    白色死神白起,正面挡下了项羽的最强一击。在夜穹的另一端,数十步外的虚空中,苍穹之光正飘散着满头金发,大口地喘息着。那一击全力凝聚的“霸王斩”消耗了他太多的魔蓝能量,一击之下,使他自己也有些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