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乾元帝赶回宫中,沁阳殿已不复存在,满天通红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昔日辉煌典雅的沁阳殿随安贵妃与二皇子一同消散在世间,留下的不过是一堆尚有余热的灰烬。

    帝大恸,坐于废墟前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再起身时竟是鬓角如霜,仿若已过十载,本是而立之年,一夜之间便成不惑之态。

    自此后,后宫之中再未有新晋之嫔,亦无皇嗣诞下,世人皆道皇帝待安贵妃情深意重,安贵妃与二皇子殁后便心灰意冷,一腔心思只赴朝政。

    京郊外朝华庵的后山竹屋之中,一个黑衣中年男子单膝跪地。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只在沁阳殿的暗道中找到了二皇子,安贵妃不知所踪。”

    背对着他的娇小身影缓缓回身,在清晨的亮光中就如寒雪之中抽出的点点红梅,需等到风住沉香时方可见到冷傲与柔软并存的惊艳之色。

    而眼前被黑衣男子称之为‘主子’的人,不过是个年仅六岁的女童。

    “此事已尽了力,责任并不在,身上的伤势不轻,下去好生休养。”

    稚嫩的声音带着让人臣服的气势,疏淡的语气却让人油然而生出敬畏。

    她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问道:“二皇子情况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又被浓烟呛到这才昏迷不醒,稍后便会醒来。”黑衣男子直起身子,退到一旁,躬身答道。

    她摆手,黑衣男子退下。

    在布帘前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掀开它,走进了竹屋唯一的一间内室。

    竹床上躺着的男孩,精致的五官,白皙的小脸看上去脆弱不堪,紧闭眼睑睡得并不安稳,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棉被,额头上渗出薄汗,口中喃喃低语,声音黯哑得很难听清。

    “母妃......”

    “母妃......别走,别丢下阿笙......”

    “母妃......”

    一双小手挥舞着到处乱抓,惶恐不安的样子甚是让人心疼。

    站在床前的女孩自袖中拿出锦帕,一手压住他乱动的手,一手轻柔的替他擦去额上的细汗,末了见他还在不停的想要抓住什么,便将手中的锦帕塞到他手中,他果然安定下来,片刻后给他掖好被子转身出了竹屋。

    床上躺着的男孩睁开眼,偏头望去,只看见了一个身着素衣僧袍女孩的背影,身量与他差不多般高,背对着他掀帘而去,他想要出声叫住她,喉咙却是干哑得连发声都困难,直到厚厚的布帘落下隔绝了他与她,他的记忆中只剩下女孩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屋外日光正好,竹林深处静听溪水泠汀,风绕回响,青竹细细的叶,疏疏的节,风吹不折雪压不倒,只为不负这大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