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样子,其实是叫苏生很想……瞧他吃瘪的。实在太可恶了。

    后来遇到这苏生,也没什么对于圣人应有的尊重。相处起来倒像是同辈之交。而后两人到了云山、小云山李云心的气质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实际上应该是说,从今夜开始的。从苏生告诉他画圣曾经弄出了那些飞鸟、那些符箓、以及石道中的那些小人儿开始。李云心的气势收敛,言语之间也变得保守。虽不说“畏首畏尾”,但整个人毕竟与此前不同了。

    就很像是……

    市井间的贩夫走卒,听到京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卿贵胄时,心里的确是会羡慕。然而两者的身份、地位、距离都如此遥远,以至于除了羡慕这种情感,很难再生出其他的感情来他们大可以在田间地头笑谈那些贵人的事情,甚至加以讥讽。

    可倘若有一天那些凡夫俗子出游,遇到了贵族也出游且还被热情地邀请,陪坐在了一旁。那么他就不大可能仍旧镇定从容了。往昔被距离感所抵消的,在权势、财富、乃至谈吐教养上的巨大差异将排山倒海一般地压制过来,只将那人压得变小再变小,手足也无措、言语也慌张。

    李云心……从前只听画圣的名字、事迹。但如今一上浮空山,便目不暇给地见识到那位曾经的画道至尊的各种手段。因而苏生觉察得到他的气势便弱了许多。不是对他,而是对陈豢。

    他觉得慢慢地,在李云心的眼中,那陈豢似乎变得越发威严神秘她美艳动人,神通广大,肆无忌惮。任何有关她的传闻,哪怕是将其斥为魔道的,也只是在为她的传奇添彩罢了。她……近乎成为一个完美的形象。

    面对拥有这样形象的前辈,即便是李云心的腰也略弯了。

    此前他随苏生在那凉殿中奔走,将近小半个时辰都只是依着苏生的吩咐在做他并非信任苏生,而是敬畏画圣的手段,因而不敢行差踏错。换做从前的李云心,岂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人呢?

    然而……这样子的气质,就在得知陈豢虽身为画道至尊、画技却是实实在在的很差这件事之后,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李云心此刻背了手,开始在屋里闲散地走。

    要知道在一刻钟之前,苏生还亲眼见到他在往白墙边走过来、要看这《凉宫行乐图》的时候,很小心地避过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符。

    那几张符,苏生其实记得清楚他离开浮空山群殿之前就已经在这张桌上了。不过是些废符罢了陈豢想要试新花样儿,可后来失掉了兴趣。

    陈豢离开云山之后,这附近一小片曾属于她的宫殿群都被尘封无人再来过,也无人来碰她的东西。

    刚才他们滚落到桌上,将那些废符碾落在地,踩踏得破皱了。以李云心的修为,岂会看不出那符究竟是有用还是无用呢?

    然而……他却像并不敢确认其中玄妙一样,绕了个弯儿、跨了三步,好不叫自己踩到它们。

    但如今

    李云心在这宽广的大屋中停停走走,像是在参观游览。然而再没有从前战战兢兢的态度,反倒是他一贯的作风瞧见了有兴趣的,立即翻了来看。发觉有意思却又一时拿不准的玩意儿,统统收入袖中。

    此前可能存在的“对于画圣故居的敬畏感”如今半分也无有了,倒像是个寻宝人还是最大胆狂妄的那种,只将这屋里的一切都当成他自己的了!

    苏生此身专修情欲。因而见了他这转变,哪里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