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暴雨,加上之前故意人为破坏的堤坝早已不堪重负,此刻王义之一下令,数百等候在堤坝旁的兵士们齐齐将手中的兵器、重锤砸向勉力维持的堤坝,不多时,堤坝便被砸出了一个大口子,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将一旁的兵士们卷入水底,翻起滔天巨浪,啸叫着冲着山下的七星关席卷而去。

    七星关内益军从四周涌入,沿着街道小巷肆意杀掠,突然间杀意正酣的兵士们,正在躲避战祸,四散而逃的百姓们听到了巨大的响声,振聋发聩,令人失神,一时间众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呆呆的寻着这滔天巨响的来处。

    只是待众人看清之时,滔天的洪水已从头顶铺盖而下,眨眼间房屋,茅舍,大树,圈棚,人畜即刻被卷入水底,没了生气。

    此时七星关内的人们仿佛醒悟过来一般,本能的叫喊着朝城门外跑去,此刻哪里还分得清益军和守军,百姓和兵士,众人齐齐向城门涌去,求一条生路。

    眼看着城门近在咫尺,活下去的希望重新燃起,突然城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冲在前方的人没收住力纷纷跌倒,紧跟着冲过来的人看不清情况,被身后的推力冲击着,同样跌倒在城门前,后来者踩踏着跌倒的人的身体,继续向前冲。很快,哭喊声,叫嚷声,求救声,都被随之而来的巨大洪水所吞噬。

    整个七星关现在恍如一个大水缸,越来越多的人冲上了关内唯一个高处城门楼。水位的不断上升,聚集在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多,推搡着,挤攘着,不断有人一时不慎从城楼高处跌下。

    有兵士想出了办法,架起攻城用的登云梯,从梯子上爬至城外,逃出生天,马上众人便开始争抢,为了这唯一的逃命机会,不惜大打出手,六亲不认。一时间整个七星关仿若人间炼狱。

    “郡守,城内的益军几乎全军覆没,您看是否派兵去围歼城外安营的益军。”七星关备守常庭静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城池变成一片汪洋,百姓几无活口,心痛难忍,可他实在惧怕喜怒无常的王义之,强忍心中悲恸,出声询问。

    王义之早从常庭静泛红的眼眶中看出了他的情绪,鄙视的说了一句“没出息!”而后起身,俯瞰着阴云密布下的七星关,悠悠的说道“季光那老狐狸怎么可能坐着等你去抓,决堤前我已经派慕海去了!”

    季光逃的很狼狈,就在攻下城池的那一刻,他一度以为自己又赢了,可欣喜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也听到了滔天的巨响,紧接着急报传来,七星关内洪水泛滥,攻进城中的益州军已全军覆没。

    季光听完信报,几乎是同时抓起案几之上的帅印,便夺门而出。嵇由等人知此刻形势危急,便不多话,上马急行。可跑了没多久,便发现了敌军的影子,季光逼不得已便向着相反方向逃去,可没过多久,又发现了敌军。

    乌云蔽日,将整个天空遮住,仿若暗夜,暴雨持续下着,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季光被王义之的亲兵四处追堵,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带着自己的亲卫们,躲进了沿路的一座山上。

    “老狐狸,这样都逼不死你!”王义之得知慕海围堵了半天依旧被季光逃脱后,恨得牙痒痒,稍稍停顿了半刻,便安排到“来人,给我砸开城门,我要让季光被活活困死在山上。”

    季光等人匆忙上山,雨天山上实在路滑难行,还不时有大块的泥土被冲刷的松动掉落下来,索性,季光等人在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山洞,一行人便藏身其间。

    此时季光才来得及将随行的人看了看清楚,“礼儿呢?有谁可见到云礼了?”季光言语中满是急切,众人惊魂未定,听到季光如此大呼,才回过神来,左右环顾,“大战开始时,他分明在我身边啊!”薛丁山一脸狼狈,满身伤痕。

    季光的目光在众人中逡巡了几个来回,确定没有云礼后,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石头上。“州牧,如今形势都是丁山谋事不足之过,还请州牧责罚,革去我大将军之职,贬为庶民。”如今除了留在扶风城镇守的守军,益州军几乎全军覆没,现如今众人又被困在这山洞里,生死未知,薛丁山无法原谅自己,跪在地上,请求责罚,仿佛只有如此,他才不会被心中的愧疚之情折磨致死。

    “要罚也该罚我。”嵇由见薛丁山跪在地上,自责不已,便也躬身俯首到“若不是我当时出的馊主意,利用王义之的假议和,先拿下朝歌城,而是先攻打七星关,便不会赶上这汛期,也不会如此一败涂地。”

    说到此处,嵇由更是双膝下跪,伏地不起,“州牧,嵇由错判了形势,应承担此战全部责任,州牧要杀要剐,嵇由绝无怨言!”

    嵇由话还未说完,季光便起身,一把将他和薛丁山扶了起来,“军师、将军,快快起身”。可拉扯了半天,二人仍倔强的跪在地上,季光便松了手,踱至洞口,看着漫天的阴云和瀑布般的暴雨,唱起了益州小曲。

    曲毕,季光转头笑意盈盈的说“这场雨要是放在我益州旱灾之地,那便是甘霖啊!”

    狼狈逃难中的众人,被季光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却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此刻他又这么插科打诨的来了一句,众人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