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山他们是君臣,但私下里,他们会像长安寻常人家一样,坐在一起吃喝,说些家常,谈些政事。

    饶是他思虑周全,但也阅历不足。朝堂愈发平稳,他需要另一种制衡手段,在这上面唐汝珺给了他很多的劝谏和意见,让他茅塞顿开。

    亦师,亦友,亦父亲。

    夏夜的风从殿外涌入,带来几分燥热。温景裕忍着心酸,让内侍到冰窖取来冰块降温,好让姑丈舒服一些。

    “你们俩别哭了,扰了侯爷的清净,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躬身将唐蓉扶起来,秀逸的眉目满是关切,“姐姐,随朕回宫吧,明日再来。”

    “好孩子,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温绥捏捏她的手,示意她宽心,继而诚恳地看向年轻的皇帝,“这些时日,前朝有劳陛下烦心了。”

    温景裕肃正道:“姑母万事放心。”

    目送帝后离开,温绥的情绪遽然崩溃,她捂住嘴呜咽,泪像落盘的溃散玉珠。

    不光女儿害怕,她也害怕了。

    她不敢想,若以后的日子没有了他,该怎么过下去。

    “汝珺,我不该单独跟他说话的,我只是想把往昔那些憋在心底的话都倒干净,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半趴在唐汝珺身上,脸颊的泪顿时沾湿了他轻薄的中衣,“你别生我气,是我的错。我不能没有你,两个孩子的根基也不稳,宸儿还那么小,求你一定要好好的……”

    翌日,温绥将林缚叫到了锦华殿。

    恰逢林缚当值,一身甲胄戾气太重,他没有进到内殿,只是深深遥望一眼里面的光景。

    “侯爷还没醒?”

    温绥摇摇头,面上早已憔悴不堪。

    林缚见她眉眼间深染忧悒,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寿康,你找我有何事?”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窗棂透进的光束照在他们身上,细微的尘埃在空中袅袅打着旋儿。

    末了,温绥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昨天我没来得及回答你,我不需要什么补偿,我之所以质问你,也不过是为当年的我们惋惜而已。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样子,汝珺与我相伴二十年,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早就分不开了。”

    过往,这个道理她懂,可直到面临生离死别的时候,她才体会到那种钻心的疼。

    原来她爱他,比她想象的要深,要多。

    林缚默不吭声,半晌,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愧意:“我明白,人非草木,二十载的相伴怎能无情?昨晚是我唐突了,还请你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