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哥哥,救救我!唔嗯,呃啊啊啊——”

    而就是这么一会儿,失去保护的少年转眼便被乌凰包围,漆黑浓郁的色彩几乎将他的身形完全遮掩,惊恐的呼喊与痛苦的呻吟被淹没在阵阵嘹唳鸟鸣之中。

    他干净整洁的衣裳被尖利的喙叼啄着撕成一条条碎布,露出底下的皮肤,又被撕咬下块块皮肉,被剜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血洞,直到露出下头的森森白骨,血液泉涌而出。

    他发疯地拼命地用尽全身气力地挣扎着,难以言喻的剧痛令他无法自制地嘶声呻吟与哭喊。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妖物争抢着摆布着,尖锐的东西刺穿肌肤,将他的皮肉一条条撕扯下来,连骨头都要被抽出般传来强烈的拉扯感。极致的痛楚麻痹了他的大脑与神经,意识随着血液汩汩流出而逐渐消散。

    “楼欺月!放手!”

    纪长宁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身形被完全淹没在黑色的浪潮中,连声音都被吞没,却不时喷出一团血雾,掺着些许带血的碎肉,腥气浓郁得连花香都无法掩盖,不由愈加心急如焚,拼命挣扎起来。

    “长宁仙尊这么担心他?”缠在身上的黑雾却越收越紧,甚至勒进皮肉,传来强烈鲜明的束缚感,牢牢制住他的四肢,“原来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么?”

    激烈挣扎的纪长宁闻言动作一顿,微微冷静下来。当年的楼欺月也遭遇了乌凰的袭击,一身是伤,尚能虎口逃生,好端端地存活至今,凭什么现在的小七就不行?

    只听楼欺月蓦然扬声道:“还戴着你那东西做什么?摘了。”

    对方并未清楚说明摘了什么,纪长宁却立时想到小七脸上那条覆目的白绸,只是不知摘了白绸能做什么,双目一眨不眨紧张地盯着那处看。

    只见一缕黑色的烟雾不知何时悄然突出重围,接着蓦然膨胀数倍,又猛然往里收紧,被黑雾包裹笼罩的妖物瞬息之间犹如被火烧灼般化成灰烬,仿佛被吞噬吸收一般与那团黑雾融为一体,促使其又一下子膨胀了数倍。

    天空中的乌凰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地俯冲扑咬上来,无一不被那团黑雾吞噬吸收,盘踞整片天空的乌凰数目急剧减少,漆黑的穹顶仿佛破了一口大洞,光明如瀑倾泻而下。

    而那团黑雾比原来膨胀了百倍、千倍不止,逐渐形成一片广阔的黑色湖泊,绵延向方圆百里之外,又逐渐汇聚起来,形成高塔,长龙一般猛然冲上云端,取代乌凰重新遮蔽天空,吞噬光明,再度降下黑暗。

    此番景象实在壮丽壮观,惊心动魄,纪长宁一时失神无法言语,连缠在身上的桎梏何时松开都不知。垂眸才见那道冲向天际的洪流之下,身形纤细的少年跪坐在地,衣衫褴褛,脊背露出白骨的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直至重新长好皮肉,光洁无瑕。

    而少年俯下了身,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不断呕吐,吐出掺血的碎肉、黑色的羽毛和浑浊的血水,良久之后才止住,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那双漂亮的眼此时完全被血色占据,眼角隐约钻出丝丝缕缕的黑雾,血泪凌乱爬满两颊,嘴唇、下颌与握住脖颈的双手俱是一片血污,模样瘆人至极,触目惊心。

    他还未待细看,天空忽然又响起一声嘹唳鸟鸣,最先见过的那只乌凰向着这处俯冲而下,半途却缩小了身形,直到落地变成一道漆黑的人影,背对着他,看不见容貌,只知衣着相当华丽。

    紧接着,眼前的空气中似乎荡起一圈涟漪,周遭万物仿佛被剥夺生机,逐渐褪去色彩,变得晦暗,最后竟是化成烟雾在他眼前消散。

    幻境在他眼前破碎,展露出不欲秘境本来的真实面貌。少年消失不见,艳丽花海变成一片荒芜,唯有那道漆黑人影维持原样。

    那人缓缓转过了身,衣袍曳地,如云的墨色绸缎随着光线转换浮现出炫目的金,直到对方露出了脸,方知这华丽的衣衫竟不及他容貌的万分之一。

    他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最后停驻在楼欺月身上,红唇微勾,轻声道:“吾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