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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凰扇动双翅掀起强劲的飓风,狂乱吹起衣袂,猎猎作响,视野被扬起的发丝遮蔽,一片朦胧。耳膜似乎被风暴震碎,在凛冽嘈杂的风声中,乌凰的唳声变得模糊,竟显得凄楚,漆黑的羽毛如雪般纷扬飘落。

    这并不是纪长宁第一次看见乌凰,却每一次都会为其庞大宏伟的身形而失神刹那。而此时离得近,他发现那乌凰似乎受了伤,振翅略微僵硬,磅礴魔气暴动不稳,空气中逐渐弥漫开一股血腥气,鸦羽簌簌而落。

    若果真如此,先前这只乌凰注意到他们靠近却并未立即向他们发起进攻便也得到解释,而此时再度出现的契机……他看向楼欺月捏碎欲果的手,欲果对乌凰而言或许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不过是思忖片刻,天空不知不觉间变得愈加昏暗,狂风大作,数不清的乌凰自远处云集而来,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整片天空,尖锐唳声反复凌迟耳膜,叫人脊背生寒,毛骨悚然。

    面对数目如此之多的乌凰,当年仅凭楼欺月一人,甚至身负重伤,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纪长宁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惨不忍睹,但见妖物列成长龙如箭一般向着他们这处俯冲而下,立时眉目一凛,反手挥剑劈出数道冰寒剑气,瞬息间歼灭大片妖物,化成黑烟消散。

    “当心。”

    妖物数目众多,源源不断,杀了一批还有一批。他一面挥剑一面分神保护小七,余光中发现楼欺月竟是事不关己般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戏”,面上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他现在不如那日还有师兄、徒弟的协助,此时妖物的攻势愈加迅猛,他还要分神保护小七,便让他应付得有些吃力,楼欺月却从头至尾作壁上观,令他稍微有些不满,还有些不解。

    但他觉得自己认识的楼欺月并不是那种到了危急关头却还要与人争风吃醋、相当意气用事的人,只好捺住脾气,开口多问一句:“楼欺月?”

    而以楼欺月的角度,他清楚看见少年从头到尾被人护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甚至衣冠整洁完好,丝毫看不出这一路行来到底经历了几场恶战,情况比他当年好上不止百倍、千倍。

    反观纪长宁自己,才恢复不久的身体本该静养一段时日,却为了保护小七而频繁使用灵力,素日纤尘不染的白衣逐渐沾上污浊、溅上鲜血,甚至身上已经好几处挂彩,血液汩汩流出,仍坚定不移地挥剑,如磐石一般挡在少年身前,拦下所有攻势,没有一句怨言。

    他看着纪长宁为保护少年的自己这样尽力尽力,嫉妒之余偶尔也会想,对方定是因为他才对小七如此,若换作真正的自己身陷险境,大约也能获得这份优待。可他到底还是了解纪长宁的,他很清楚对方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是楼欺月。

    与他见过的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派修士不同,长宁仙尊是少有的相当清正的人,表面孤高清冷不近人情,心肠却柔软。

    为了师兄踏遍三界尽心尽力不辞辛劳,本可以用手段控制青龙随时取用材料,偏偏还要收为徒弟悉心教导。与他初见时,本可以用武力胁迫他交出解毒之法,临到关头却收势,还答应定期与他切磋,以此作为交换。

    他很确定,今日站在这里的人,若是换成纪千澜、云溪洲,或是任何一个与纪长宁毫不相干、仅仅是面临危险需要保护的人,对方都会如现下这般挥剑。

    于是他更加心有不甘,连自欺欺人都难以做到。所以纪长宁那样问显然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楼欺月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嫉妒小七。

    对方闻言不仅没有出手相助,还驱使周身黑雾缠上了他,墙一般将他围拥起来,隔绝了乌凰的侵袭,还化作长绳,死死锢住他的手腕制止他挥剑。

    “楼欺月?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纪长宁已耗费太多灵力,明明身处灵气充裕之地却因其是欲果而无法得到补给,面对楼欺月的压制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