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溪洲,为师……”

    纪长宁唇瓣微张试图解释,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话至一半便抿紧了唇。

    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无法避免,两人同时质问他,面沉如水,望向他的眼神锐利又暗沉,仿佛要在他身上剜出个洞。他有种莫名的直觉,若是他无法给出令两人满意的回答,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要怎么回答呢?是回答他错估魔君今日竟如此缠人而未能成功甩脱?还是回答他不该因为自己吊着魔君心意而心怀歉疚,于是心软答应对方同行?

    就算徒弟果真被他这两句话哄好,但这无疑激怒了魔君,到时情况或许并不会比青龙发疯殃及无辜好上多少,毕竟妖族与魔族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楼欺月到时真做出什么事来他也完全无法预料……

    纪长宁心中千回百转,到头来话是一句都说不出,只觉进退两难,纠结万分,不由心生疲惫。他从前一向不甘屈服现状,面对险境时也从不畏惧,迎难而上,近来却是被逼得一再忍让,到了此时竟生出些破罐破摔的想法。

    亏得世人高看,赠他“仙尊”名号,如今他却是沦落到这步田地,为如何处理两人争风吃醋一事而焦头烂额,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倒不如自始至终铁石心肠,好过数次煎熬受累。

    方如此一想,胸口隐约的刺痛与窒息感便减轻些许。纪长宁知是欲果毒性发作,不由自嘲地轻勾唇角,长久沉默,三人谁都没有开口,呼吸仿佛也凝滞了,彼此间剑拔弩张,空气沉寂到压抑,仿佛结了冰。

    最后还是云溪洲打破僵局,垂眼盯着纪长宁与楼欺月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以及他们手中那一盏精巧绝伦的花灯,眼神幽暗,发顶龙角与身后龙尾齐齐钻出,长尾狂躁地胡乱甩动,片刻哑声问:“……师尊原先便想好,要同他一起过逐月节吗?”

    “自然,我们早便约好——”

    “不,我并不知道今日是逐月节,也从没有与谁一同过节的打算。”

    楼欺月与纪长宁同时开口,然而魔君并未完整把话说完,话至一半便停顿下来,侧过头去看纪长宁,眉心狠折,面色阴沉,手中掐握他的力道瞬间加大,捏得指骨碎裂一般咔咔作响,身周黑雾如浪潮一般翻涌,瞬时铺天盖地,将他们围拥起来。

    纪长宁像是毫不在意魔君的反应,任由对方动作,认真盯着徒弟已完全变成两道猩红竖线的冰冷兽瞳,自顾把话接了下去:“云溪洲,为师今日下凡见你,也不过是想确认你在这边情况如何,是否养好伤势。但我现下见你如此,先前的担心恐怕有些多余。”

    “师尊?”

    云溪洲闻言神色微怔,似是完全没有料到纪长宁会这般回答,接着竟变得有些慌乱,忙走上前来攥住纪长宁的衣袖,双手捏握住他的手臂撒娇一般轻轻摇晃,冰冷竖瞳微微变得圆润,带着些讨好意味地软声道:“师尊莫生气,徒儿知错了。”说着还将脑袋凑过来,柔嫩的脸颊贴着他的肌肤轻蹭。

    “我并未生气。”纪长宁任由徒弟动作,出口的语气平淡如水,面色不改,确实也看不出丝毫发怒的模样。

    楼欺月原先见纪长宁斥责徒弟面色好看了些,身周疯狂翻涌的黑雾平静些许,但见他们举止亲密又心生不满,强硬牵着纪长宁往旁侧避开,一边道:“你若真是知错,那便——”

    楼欺月话未说完便被纪长宁打断:“天色不早,我要歇息了,你们自便。”说着便抬手将云溪洲推开,又用了灵力毫不留情地挣开楼欺月,将花灯递到对方手里,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走。

    “师尊?”

    “长宁?”

    两人见状似乎都慌了神,立时大步追上来,一左一右地拉住纪长宁的衣袖。他顺势顿住,振臂释出冰寒灵气将两人逼开,抬手轻抚衣袖作势掸去尘土,一面动作一面淡声开口:“日后,烦请魔君有进展时再告知于我。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