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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魍下坠的时候,拿起那根尖锐修长的金属,对准自己的心脏,猛扎进去。

    噗。

    一枝玫瑰插进土里,花瓣鲜红娇艳欲滴。

    金属从他背后透出来。

    痛。像是一只手,捏住他的心脏,用力地拧着,一卷一卷,疼痛钻入血液,蔓延到身各处,暴烈地闪烁。是撕扯的,发散的,在同一时间爆发的疼痛,是天上的繁星在同一时刻睁眼,照彻天际。

    下一个瞬间,疼痛感就消失了。流星般一闪而过,消失在虚无缥缈的远处。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生命,连带的连感情也会失去。

    他还想用这一息尚存的时间,惦记这个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飞魍心想,这种疼痛似乎没有以前那样使他难以忍受。

    至少说好的一瞬间,多眨一次眼,都仿佛有天荒地老那么难熬。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温柔愉悦的触感,和前所未有的寂静。

    蓬蓬的,柔软的,好像是他小时候所喜爱的天上的云朵,他学了轻功,为的就是能够到天上去,睡在那大团大团的云朵里。尽管后来他发现,再高都触不到天,云朵可能只是一种幻觉。可是他心里始终埋藏着这个念想,直到此时此刻方才实现。他觉得困倦了,想要找一床温暖柔软的被子钻进去,好好地睡一个懒觉。能够了无牵挂地睡上一觉,于成年人而言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突然有谁拉住了他,将他拉入一个虚无的空间,那里没有空气,没有任何事物,他就悬在那半空,仿佛是一片羽毛;他隐约听到左耳边有人说话,是赵佶的声音,他听到他在深呼吸,是小孩子忍住眼泪,让自己不难过到哭出来的呼吸。

    飞魍张嘴想说他两句,多大的人了还要哭?到了这个年纪,连流泪的资格也没有。可是他试着和他说话的时候,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明明他在他眼前,可是他的声音就是无法传递过去。或者别人根本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吧。

    他的右耳边却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左边来自左边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仿佛,一边身处现实世界,一边是亡灵所在的死亡空间。

    于是他知道自己的确是要死了。一阵遗憾涌上心头,只恨自己看不见了,都快要忘记色彩是什么,黑暗是什么,记忆中的事物是否还是老样子——他都记不清了。

    他眨了眨眼。眨眼是个平常不过的动作,是个几乎被忽略的反应,可他总是在意。虽然知道自己的眼睛形同摆设了,连感觉都消失了,眨眼是多此一举,可他总是在每一次眨眼的时候,悄悄期盼着下一次睁眼能看到些什么——只可惜没有奇迹发生。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奇迹,只有理所应当。

    可是这一次,他睁开眼,睁开那两个灰白的珍珠似的无用的双目——眼前赫然出现了十几个狱卒的背影。

    他从未看得这样清楚过。

    狱卒们聚成一个圈,围着一个人叽叽喳喳地焦急地讨论着什么,那人躺在竞技场的中心位置,身下有一大滩血,血顺着地上的水往外散开,从正上方看下去的时候,就仿佛一朵暗红的花,有黑色的花蕊,花瓣呈丝线状往外一根一根地散开,如同一只只枯瘦无助的手,要去抓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