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突然静了下来,红烛的烛光微微闪动,两行烛泪顺淌而下让人见了自然生出几分感伤。不愿被这样的情绪影响别过眼,倚在榻上随手翻着从桌上拿来的书,突然读到一句“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不觉触动情绪,惆怅更甚。

    起身出屋,院内仆居里偶尔传来几声云惠的笑声,看样子很是融洽。不忍扫了他们的兴致,独自来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想让入夜时还带着寒意的凉风吹走心头的烦躁。

    “不是传了话说不用候着,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胤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让我微微一愣,直到他和苏培盛走到近前,才想起来行礼。

    胤禛抬手示意我免礼,看了眼仆居皱起了眉,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见他脸色不善,忙说:“今天是我进府的好日子,虽然爷传了话说不过来,但我想着总归这样的日子不想太清冷,于是就让膳房还是送了酒菜过来,只是我一人用不了多少,又不想浪费,便赏给他们了。”

    “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了?”胤禛看了眼苏培盛,冷声道。

    胤禛的脾气说来就来,让我心里犯起了嘀咕,心道不过就是借他的名多要了一顿酒菜,怎么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却听他接着说道:“得了主子的恩典,反将主子晾在一边自个快活,这样的奴才不留也罢!”

    胤禛这话一出,我才明白他那怒气不是因着酒菜,而是以为这院子里的奴才因着他不来,就觉着我是个不受宠的有意怠慢。

    想到这里,心头先是一暖,却转念觉得自己这心思有些好笑。胤禛五岁后也有过一段备受冷落的时期,那时候在宫里应该也是见惯了人清冷暖,此时的我怕是勾起了他心里的那段记忆,于是才有了这样的反应,所以他心疼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我怎就自作多情起来。

    不愿胤禛因此迁怒庞嬷嬷他们,赶紧拦下往仆居去的苏培盛,对着胤禛屈膝一拜,道:“主子先别动怒,并非他们有意怠慢,是奴才想一个人待会,才故意支开他们去用酒膳的。奴才也不是个傻的,谁对奴才好不好,奴才心里明白,若他们有意拿捏奴才,奴才自然会请主子做主,可他们几个我是真心喜欢,还请主子看在今个这日子的份上开个恩,容奴才让他们放肆一回,可好?”

    胤禛见我这么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一向不管内宅之事,你如今身份不同,也该明白主仆有别,该给的恩典你自己权衡着给,可若有该罚的,也别好心留着。起来,进屋说话。”

    我见他不再深究,当下送了口气,应承着起身,随他进了屋。

    没有惊动仆居的三人,进屋落座,我给胤禛上了茶水。苏培盛在他的授意下去了膳房,重新张罗酒菜。

    屋内只剩下我和他二人。他喝过茶,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我站在一边候着,谁也没说话,气氛变得有些莫名的沉闷。

    过了良久,胤禛突然开口,问了句:“可觉委屈?”

    “委屈?自然是有的。”我愣了愣,寻思少时,展颜一笑道。

    “哦?”胤禛不解。

    “其实也说不上是委屈,只觉着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么大的日子就这样过了,着实有些凄凉。”我笑叹一声,神色间带着无奈与淡然。

    “你说话倒也不避讳。其实本来是想让你进府做个奴才,等到了年龄再给你指门婚事,可是仔细想想,觉着你这性子与老十三几分相像的性子甚是讨喜。左右身边难得有个能说说话的人,福晋一提纳你进来,也就允了,算是给你个安稳。”胤禛敛下眸子,话里似乎还有解释说明的意思。

    原本以他的身份,想纳谁入府,只要康熙不反对,他是无需顾忌什么的,可是眼下却似乎不愿我心存芥蒂主动说明,言语中竟然还将我与他最看重的兄弟十三爷胤祥相提并论,着实让我觉得意外和受宠若惊,可是“安稳”二字入耳,清冷莞尔,客套地应了句:“能让主子高看,是奴才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