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不舒坦,你先别走,留下给我松松筋骨。”他袅袅瞥她一眼,把菩提放在一旁,摘下头上乌纱递了过去。

    月徊没法儿,只得上前接了,回身搁在粉彩帽筒上。

    “其实我伺候人不得法,怕力道不够,反倒挠痒痒似的。”她卷起袖子,两手落在他肩上。

    梁遇暗想只要她在身边,只要触碰得到,他就百样受用了。

    他闲适地闭上了眼,“挠痒痒不怕,挠痒痒也舒坦……”

    月徊小心避开了他的伤口,一面问:“哥哥,您还疼吗?”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倒像是男人新婚第二天问女人的话。他说不疼,“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月徊说怎么会空呢,“您不是才收了十万两冰敬吗,我要是有那些钱,心里不知道多踏实,哪还有空地儿啊。”

    可见这丫头没心没肺,在她眼里虚头巴脑的情,从来没有实打实的银票来得实在。

    那双手在他肩背上揉搓,花拳绣腿真没什么劲儿,他也不嫌弃,只是叹息着:“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心头好。钱攒得足了,到头来不过账上多添一笔,有什么用!”

    月徊跟着惆怅起来,迂回开解他:“天下哪儿有白得的便宜啊,您想咱们家早前遭了那么大的难,要论常理,梁家翻不了身了。我听过一句话,叫英雄莫问出处,能反败为胜的,就是英雄。”

    “英雄……”他喃喃说,“受的那些苦,就一笔勾销了么?”

    月徊自然答不上来,不知他人疾苦,怎劝他人大度。他今天的一切是拿男人的尊严换的,说一笔勾销,太难了。

    好在他没有继续揪着这个不放,又笑道:“总算还攒下些家私,能保你吃喝不愁。等回了京,让曹甸生把账册子交给你,不说亲手掌家,至少知道家底儿,心里有数才好办事。”

    月徊“啊”了声,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您攒下的钱,怎么交给我啊……”

    梁遇回过头来看着她,乜起的眼里带着危险的成分,“你的意思是,宁愿我把卖命得来的钱交给别人打理,也不愿意自己经手?你究竟是不要我的钱,还是不要我的人?”

    这话说得她小鹿乱撞,月徊蓦然红了脸,“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手足无措,他恰好可以转过身来抱住她。因一坐一站,脸颊便偎进了她怀里。

    少女的馨香瞬间填满他的世界,他满足地轻叹:“月徊,哥哥这辈子的幸与不幸,全在你身上了。我知道不该纠缠你,盛二叔曾告诫我,让我不要对你动妄念,我也尽力克制过,可惜还是忍不住。这世上的人,有哪个不自私?盛二叔看似大义凛然,说什么不可乱了伦常,如果换个立场,如果我不是太监,如果我才是梁家亲生的,结果又会怎么样?”他哼笑,“不过欺负我是外人,欺负我是个半残……”

    他越是自暴自弃,月徊听着就越心酸。

    他靠在她怀里,原本她还有些难堪,可经他这样以退为进,她反倒滋生出勇敢来,捋捋他的头发说:“您别难过了,您的钱和人我都要了。先收人,回京再管账,一样一样来,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