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嬷嬷央求了她再三,“主子,您不能……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宫里处处都有眼睛,又在司礼监眼皮子底下,万一闹出来,不单是您自己,还得连累王府,您千万要三思!”

    跟来的人其实也行监督之职,索嬷嬷先是南苑人,后才是她的乳娘。

    贵妃看看她,她都快哭了,贵妃失笑,“嬷嬷,你怎么怕成这样?”

    怎么能不怕,索嬷嬷暗暗想,遇喜前的一切没有凭证,过去就过去了;遇喜之后要是有个差池,那毁起来可彻彻底底。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安安生生把孩子生下来。只要孩子落地,她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旁的都是后话,大可以后再说。

    可惜她终究年轻,性子又骄纵,难免想一出是一出。加上眼下皇帝冷落她,她心里越没底,就越是思念那个心上人。

    齐大非偶,年轻时候不在乎,待得牵扯深了,才知道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庇护不了她半分。傅西洲不是梁遇,倘或他有梁遇那样本事,凭她怎么去闹,身边的人都不必忧心。既然挑中的那个人除了少年侠气什么都没有,那么得了一个孩子,就不能再有其他奢望了。

    “主子,咱们回去吧。”索嬷嬷道,“外头起风了,没的受寒。”

    贵妃却不挪步,视线向东挪,挪向司礼监方向,“那个梁月徊,如今当真不在宫里了么?”

    这紫禁城太大了,只要不想遇上一个人,这辈子都可以遇不上。索嬷嬷垂手道:“主子,千万不要自寻烦恼。”

    贵妃没辙,脚下慢慢蹉着步子,边走边道:“过不了几日就是冬至了,冬至皇上要往圜丘祭天地……”

    ***

    天儿一日凉似一日,早晨起了厚厚的雾,皇帝遇了凉风就犯老毛病,身上烧起来,又咳又喘,卧在床上直倒气儿。

    人在生病的时候,尤其怀念以前的日子,也想念以前的人。月徊如今在羊房夹道照顾大皇子,这天一早就见毕云从夹道那头过来,远远儿喊了她一声,含笑上前道:“长远不见啦,姑娘这程子好?”

    月徊还是见人就笑的模样,揣着手说:“托福,我好得很呐。您今儿怎么有空上这儿来瞧我呀?”

    毕云道:“我是奉了主子的令,请姑娘过乾清宫叙叙话。主子每到天凉就犯症候,才刚吃了药,想起姑娘来了。”

    月徊念旧,听说皇帝违和,就觉得是该过去瞧瞧。

    于是让毕云等一等,进围房吩咐奶嬷儿好好看顾大皇子,自己换了身衣裳重整仪容,这才跟着毕云往乾清宫去。

    从羊房夹道到这皇城中枢,得走好长的道儿,放眼远望,天也灰地也灰,不知怎么,总有股子愁云惨雾的意思。

    月徊问毕云:“太医瞧过了?还开以前的方子?”

    毕云嗳了声,“就算换方子,也是稍许几味药,到底都求稳妥,谁也不敢拿龙体涉险。”

    是啊,皇帝有个好歹,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月徊早前为他不平,想着是不是能从民间找大夫进来瞧病,无奈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尝试,这分好心也只能作罢。后来她和哥哥南下,途中听说他咳血,他还没及弱冠,咳血不是好事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担忧。加上大婚后六宫充盈,皇帝年少气盛不节制,身子骨也就一里一里亏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