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的左手五指早已不是自然的肤色,灰黑色便如龟壳,长长的指甲泛着黑光,其尖端竟真如鸟爪一般成了钩形,没练过三十年爪功,绝不可能这样!

    面对这样一只手,左玉漱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她猛地回拽右手中的银轮,向那黑衣人后脑砸去。即使她的喉咙被捏碎,她也能用银轮换那黑衣人一命!

    随着黑衣人左爪不断地左玉漱的喉咙靠近,她的银轮也以更快的速度飞向那黑衣人的后脑,黑衣人没有躲的意思,她却是躲不开,只能右手加力,控制着银轮继续加速。

    然而,便在黑衣人的指尖几乎碰到了左玉漱的脖子之时,黑衣人突然一声怪笑,飞快地低下了头,银轮便贴着他的后脑飞了过来,直飞向左玉漱的胸口!

    左玉漱迅速松开缠在手上的银链,电光火石间,银轮外围的那圈刀片已经缩了回去,就在她要以右手接下银饼之时,忽觉右臂上一疼,似是被那人的左爪点了一下,整条胳膊便没了力气,但是她还有左手,迅速伸左手抓向那银柄之时,“啪”地一声,一柄铁尺将她的左手打开了,就算这样,被银饼撞一下并不会死,最多受点伤,然而便在这时,那黑衣已经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进左玉漱的眸子,左手却只竖起一根食指,轻轻勾住了正在往回飞的银链。

    左玉漱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当方胜感觉到不对劲转身往回看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回飞的银饼因为链子被那黑衣人的手指勾住,整条链子突然崩直了,银饼越往回飞离那根手指越远,被从银饼内部拽出来的银链也就越多,终于,只听“嗡”一声震鸣,那风车状的刀片再次冒了出来,然后并不因为左玉漱是它的主人而有丝毫留情,就那么轻轻从左玉漱胸口划了过去,接着她整个人便如被抽干了力气般倒了下去。

    方胜瞬间忘了身边的一切,抛下了手中的龙纹棍,转身接住了正倒下的左玉漱。

    “噌!”一柄剑从方胜后背插了进去,方胜却一动都没动,甚至没哼一声。

    这一幕让周围的所有黑衣人都停下了动作,胜负已分了。

    方胜跪在地上,把左玉漱拥进怀里,感受着左玉漱正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他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尽管早就知道可能会死,可是真面对的时候,他实在抑制不了情绪。

    当那一抹青黑慢慢由左玉漱脖子上的皮肤向上漫延,方胜终于第一次看见左玉漱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她对着他轻轻抿起了嘴角,眼中不再是平静淡漠,而是一种满足,一种欣慰,一种解脱。

    接着左玉漱轻轻地以最后一丝力气说了一句方胜怎么想都想不到的话:“这一次我没有放弃队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也消失了,那一丝解脱。

    “这一次我没有放弃队友,这一次我没有放弃队友……”方胜紧紧搂着左玉漱,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某一个瞬间,他那近似于呆住的脑子忽然醒悟到什么,于是把左玉漱从怀里向外拉了拉,然后他便看到这样一个事实:左玉漱除胸前被银轮划出的伤口外再没其它伤。

    他忽然就想到,凭左玉漱的轻功,她的平衡性、柔韧性,她的那种类似舞蹈一样的技巧,她的确可以做到在战斗中不受伤,如果她一心逃跑,这些人真的可以拦住她?

    然后他又想起来适才向前冲时,左玉漱一直在自己右边,似乎守得颇为吃力,她的银轮实在是一件擅攻不擅守甚至以攻为守的兵器,如果自己当时不在她左面,她没了顾忌,是不是更能发挥银轮的威力?

    再然后他又想起了即使在刚才两人背靠背战斗之时,左玉漱也会向那些被他打伤打晕的人补上一下,这本是两个人对杀人的态度问题,然而,如果撇开这个问题,假若自己从最开始就下死手,不必左玉漱分神对那些半死之人补上一击,那么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杀了更多黑衣人,甚至足以逃出去呢?

    就连最后那一下,当银轮划向左玉漱的胸口时,她完全可以矮身低下头躲过去啊,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背后有他在吗……

    “这一次我没有放弃队友……”

    方胜突然就明白过来,原来一直是自己在拖累左玉漱!她没有放弃他,却放弃了她自己……

    方胜已经不知不觉说出了声:“可是,直到最后,她都只把我当成她的队友吗?好不甘心啊,好不甘心啊……可是,不管她以前放弃过谁,放弃了多少人,这次却没有抛下我,是因为她心里有我吗……”

    其实方胜的意志完全可以坚持下去,因为左玉漱虽然死了,可是他还有爹娘、弟弟,还有他师傅师娘,还有焦雄、刘梁这些兄弟朋友,靠着这些真心关心他的人,他将有足够的精神力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