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六个厨师和他们的十几个助手正在不停地忙碌着,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哆哆声和火上汤锅里的咕嘟声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金眼红鲷、燕尾河豚、伊势海佬、蓝鳍金枪鱼这样名贵、新鲜的食材一样样被取出来,分解、切片、加工、摆盘、配料最后变成一道道美味的珍馐名馔,再被穿梭不止的侍从们一盘盘地端出去。

    负责饮食的大总管来回巡视着各个工序的进展,虽然板着脸心中却在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在二月而是炎热的六月,那么筹备这样一场宴会他的压力就要大得多。

    侍从由厨房经走廊到正厅的一路上都站着警惕的武士,还必须在一条特别的过道里面停留片刻,这里要用三种方法依次检验一遍食物的安性,负责的总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是紧张兮兮的。

    大殿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虽然没有过于热烈的喧哗但气氛却相当融洽,高贵的主人与客人之间彼此颂扬与感谢着,无论谁突然走进去都不会感到任何的不和谐。

    这个宴会的主人就是我,而客人则是十几位即将离去的地方大名,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资格,势力和威望缺一不可。

    我含笑频频举起酒杯应对着客人们的道贺,耳中听着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阿谀奉承,话题只要这次奈良的事情,彼此交换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政仁亲王由京都出来时可谓寒酸,两辆宫车的仪仗,除了持明院基久之外只有20个低级的随从跟着,不要说上位的公卿,只怕天皇自己都不清楚这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异想天开地去奈良东大寺为自己的寿数和国运祈福。

    不过左思右想这也似乎不是一件坏事,京都也没有非留这位亲王的地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可能也就是想出去散散心,玩个三五天自己也就回来了。天皇和太政院中枢答应了持明院基久代为呈上地这份请求。只是没有太多的经费和侍从给他。

    其实这也怪不得各位朝廷重臣们,现在的主要工作安排是把八条宫智仁亲王的继承人身份确认下来,虽然天皇自己已经基本打定了主意,但是各方各面的沟通工作却一样也少不得。

    这些人实在也是太忙了,直到听说我游幸奈良还是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还想着是不是派个人来慰问一下。可就在这时,我率领天下大名在奈良以礼郊迎政仁亲王的确切消息传了回来。

    我就是那么在天下大名的面前,一路替政仁亲王牵着牛车进入了东大寺。慌得和尚们屁滚尿流地赶紧把亲王殿下预备的寓所换了一套正院屋子。自主持以下所有和尚都换上了锦罗袈裟地正式礼服出迎,大门边还挤满了闻风而来的其他寺院上层僧众。

    和我诸星家关系比较密切的,是京都的东福寺、相国寺,以及尾张的热田大明神社,所以在奈良举办的法事活动并不多,规模通常也不是很大。自20年前织田信长割取兰奢待以来,东大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风光过了!

    东大寺的主持对于我和信清以及天下大名的到来,自然是欣喜若狂,跑前跑后摇头摆尾地自我表现有如一条哈巴狗。在他想来出现了这样的机会,也许真是佛祖又睁眼眷顾东大寺了!

    在整个参观和礼佛的过程中我极少说话。被问得紧了也仅仅是应付性地点点头或摇摇头。然后又退回到政仁亲王身后半步地位置上,把所有直射的目光都留给了这位皇子殿下。信清只能是再后撤半步,至于其他人则在后面列成了集群。

    只要不是脑残或者思维不健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政仁亲王在奈良地行程一共五天,我基本上是程陪同,虽然依旧没有说过多少话,但是传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这世界上从来不少聪明人,在“迎接”的第二天,政仁亲王“仁孝恭谨”、“有皇者之风”的舆论就在大名中间传了出来,甚至有些急躁的已经准备向朝廷上表,敦请天皇陛下“早定储位”。

    京都自然也听闻了这件事,立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虽然无论内外都没有正式提到过任何名字。但是天下武家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面对这种情况还有些人想再争取一下,但是九成以上的公卿已经逐渐修正了他们的态度。

    京都的讨论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政仁亲王就由奈良回来了,出于对新形势发展的考虑,与离京时地清冷不同,一支高规格的迎接队伍被派了出来。尽管很多人私底下并不甘心,但是无法改变的是八条宫智仁亲王手里的那个皇位,已经忽扇着翅膀飞走了!我是一个谦虚勤勉的人,该立谁为储君的话自始至终没有以我的嘴里说出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持明院基久的主意。政仁亲王为了表示与我的关系之“铁”,又作了一件石破天惊地举动,为我请尊号为“御父”,也就是替他老子又找了个爹,替他自己又找了个爷爷。

    据他自己解释的理由是:诸星清氏殿下既然为现在的天皇主持过戴冠之礼,那么也就算是有了义父子的名份,虽然因为没有作过天皇而不能称之为“上皇”,但是称“御父”并不能算是过份。再者诸星清氏殿下数十年来力维护皇室,也确实进到了“父亲”的责任,那么称为“御父”岂不是名正言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