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丁宁主仆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匆匆用了些早点,就朝兵部衙门奔去。衙门前,站着四对执戟武士,一些人紧张地等候在门房前。卯时刚过,兵部驿丞匆匆走来。丁槐迎上前去,把兵部公文出示了一下,托他给通禀一声。那人看了一眼公文,匆匆进了衙门。

    不大会儿,一队卫兵护卫着一乘八抬大轿,鸣锣开道威风凛凛地走来。有人窃窃私语,这是兵部正堂大司马张大人到了。

    此刻,兵部尚书张缙彦走进后衙,心烦意乱,一丝寒意涌上心田。他是河南新乡人,自幼聪慧,过目成诵,颇有才名。21岁参加乡试中举人,崇祯四年(1631年),中进士,授陕西清涧知县,时年32岁。赴任途中,便知道朝廷给了他一块烫手山芋。该地已经被李自成的农民军占领,2000多农民军聚集在一起,正商议要拆毁县衙和孔庙。他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与之交涉,向其宣讲忠孝节义。因为其初涉官场,尚无恶名,农民军竟然被其说动,扔下刀枪溃散开去。此事,震动了陕西官场,他也落下了能吏之名。不久,调任三原县令时,翰林程正揆之子被农民军掠去,正要杀害。其率县团练偷袭成功,救下了程公子。这件事情经程翰林大肆渲染,举朝皆知。由此,一路飙升。

    不久前,原任尚书冯元飙托病辞朝,他以兵部侍郎升任正堂,成了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即人们所称的大司马,成了六部尚书之一。

    虽然同为尚书,但其感到兵部尚书风险最大,权利最小。

    由于用兵直接关乎国家的命运,所以,明代军兵事宜直接由皇上掌控。调兵的虎符一半在各地将军处,一半在皇宫。但凡用兵,先由皇上下旨,再派太监带虎符与受命的将军虎符相堪合并且监军。兵部只负责兵器制造押运粮饷调拨军需考察将吏等琐事。尤其是崇祯帝,刚愎自用,刻薄寡恩,一旦军事不顺,对边关将帅鞭长莫及,顶雷的往往是身旁的兵部官员。屈指算来,皇上在位十七年已经更换了十四位兵部尚书,其中七位被处死,六位革职查办,只有前任病退。其他尚书权力大风险小,有错误多是斥责降职罢职。唯有兵部,一旦龙颜震怒便大祸临身。张缙彦一天天战战兢兢,深感伴君如伴虎。

    偏偏今年,丧师失地的噩耗接连不断。尤其是李闯逼近京师,张缙彦拒绝采纳他人急招士卒固守、号召天下勤王的建议隐瞒不报。

    昨天,事情终于瞒不住了,言官当廷上奏军事重镇大同失陷,总兵姜瓖献城降敌,李逆兵锋甚盛,似有继续北犯之意。参奏兵部守备松弛,举措失当,隐瞒不报,尸位素餐,应予罢黜。

    崇祯帝坐在龙椅里,颇不自在。长久以来,重大军事行动都是朕在指挥,兵部只不过是负责后勤之类。其名义上指责兵部,未曾没有讽喻朕的意思。但是,言官可以风闻奏事,自己却不好发作。他沉下面孔,问道:“兵部有何话可说?”

    张缙彦冷汗直冒,出班跪倒,言之凿凿,说兵部至今尚未收到大同及相邻州县只言片语禀报。不知道该言官从何处道听途说,乱言干政,蒙蔽圣聪,乞有司察堪。

    帝座旁第一勋臣,内阁大学士当朝首辅魏藻德出班奏道:“臣启万岁,言官风闻奏事原无过错。臣闻李闯乃驿卒出身,每欲攻击某地,必先断其驿道。为万全起见,不若将先前多次廷议的调周边雄师勤王之议付诸实施,以保京师万全。”

    崇祯准奏,当廷降旨调唐通、吴三桂、黄得功、刘振清、左良玉率部进京勤王,分别赐予封号,给以开拔银两克日进京。

    “若非首辅大人出言相助,昨日或有获罪之虞。”他暗自后怕。

    当值堂官将一摞待办文牍捧到堆积如山的公案上,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有无特别紧急的要件或急需接见的外官?”

    堂官腹诽,内外边报急如星火,都是特别紧急的要件,汝拖着不办而已。他说:“回大人,需要接见的外官倒有一个,系我部拟召见的那个固关杀敌小经历,现在堂外候传。”

    “喔,带他进来回话。”多少天来接到的都是坏消息,好不容易有一个好点儿的消息,又是本部发文宣召,当然要慰勉一番。

    丁宁随着堂官进了后堂,望见不怒自威的当朝大司马,连忙施礼参拜:“标下太原府固关指挥使司经历丁北宁参见部堂大人,大人万安。”

    “免礼,起来回话,赐坐。”

    堂官心中一动,小小的一个从七品经历,竟然混上了座位。

    “丁经历不必拘礼,把你杀敌之事详细向本部堂叙述一遍。”

    “遵命。”丁宁想起了军门的叮嘱,便说自己只不过是在陪同张守备例行巡哨时,登上了城边悬崖。不料与李闯的贼兵遭遇。情急之下,踢飞了贼人兵器,将之推下悬崖但也被其拉下去的经过讲了一遍。自然讲到了被战友救回及重新检查战场,搜到腰牌之事。接着,把那枚闯军副统领的腰牌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