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越多,越不容易长寿,嘴巴越大,越容易早死。

    这个道理马三娘是知道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对于楼子里生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管不问,对于来往客人嘴里吐出的很多消息,她也都假装没听见。

    总之,装聋子做哑巴,不掺和楼子以外的事情,这是马三娘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也是她这么多年来能在清江县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所在。

    然而,当有些事,有些人真的找上门的时候,马三娘现自己躲无可躲。因为有些人注定无法拒绝,有些人不是她这个小人物能够得罪的。在这清江县里,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马三娘心里明明白白的。

    当初清江县有不少世家,黄家和江家名声不显,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钟鸣鼎食的豪族慢慢没落了,那些有头有脸的老爷们逐渐没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黄家和江家的崛起。

    沁春楼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些人只要喝了酒,搂了姑娘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很多不光彩的事都能被他们当作吹嘘的资本,很多不能搬到台面上的阴私也都成了客人与姑娘之间的房中话。

    诸多客人嘴里的只言片语看似毫无瓜葛,但是只要联系起来总能现一些蛛丝马迹,如果再足够聪明,就能推测出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隐秘。马三娘很早就知道黄家和江家万万不能得罪,否则就会像很多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

    所以当黄家和江家的两位老爷三番五次地询问那位年轻客人的情况时,她只能如实禀报,语焉唯恐不详尽。当这两位大人物要她把楼子里的姑娘放在那位年轻客人的身边时,她也只能照办,半点不敢怠慢。

    两个中年男人对一个年轻人过分关注,甚至还想在其身边安插人手,这里面若是没什么龌蹉,打死马三娘也不信。

    起初她觉得有黄家和江家作陪,这趟浑水走一遭也无妨,说不准还能寻得一座靠山,也就不用兢兢业业地过日子了。但是人生的惊吓总是如同青春期的爱情一般,在毫无防备之时悄悄来临,当她知道那位年轻人竟然是贵不可言的侯爷时,才知道这趟浑水有多浑,有多深。

    很多事情不能多想,一往深处想就心惊肉跳的,对于这两位把拉自己下水的富贵老爷,马三娘在夜深人静时躲在房中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就连一些旁系末族都没有放过。但是这几日每当马三娘再见到他们时,脸上依然是恭谨万分,笑容不减,这不是因为她性子好,而是因为她有着很强的求生欲,好死不如赖活着。

    大人们之间的龌蹉,马三娘看得明明白白,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温声细语,你亲我宝的,用不着的时候则多半弃之如履,毫不搭理了,当然,如果运气不好,被杀人灭口也是常有的事……

    “黄爷,江爷,刚刚侯……那位贵人身边的随从给了奴家两千两银子,说是要给念秋姑娘赎身,今晚便要带走念秋姑娘……”

    黄炳精神一振,放下手中的棋子,拍手笑道“江老弟,大事成了,这回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了!”

    江熵抚须颔,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他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马三娘,淡淡道“这几日麻烦三娘了,日后我江某定然厚待你!”

    是厚待还是厚葬?马三娘浑身一颤,连忙低头道“江爷客气了……奴家,奴家还有些事要下去安排……”

    “嗯,下去做事吧。”

    马三娘行了一礼,转身慢步离去。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可惜……可惜你知道的还是太多了些……”

    黄炳扭头道“江老弟,这秦阳侯就是一个只知道贪图享乐的脓包,不足为虑,明日我便带着银两前去拜访他,只要能交好他,以后咱们在朝中又会多一位盟友。

    也是托他的福,最近来往松江府的客人很多,来往的财物也不少,嘿嘿,咱们也该做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