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上,两个奇特的阵形一前一后在轰轰隆隆移动。一个是阵型宽度一个顶俩的厚达十重的长长的散兵线,另一个则是以八门大炮、十六门小炮为中心、众多弹药车、炮手、辅役、护兵所组成的骡马车阵。

    龙吼炮看着巨大沉重,实际上不过几百斤,一匹骡马足以拉动,速度跟步兵在战场推进差不多。至于虎吼炮更轻便,哪怕在崎岖山道也是两人一抬就能走,更不用说在平坦的原野上,被骡马拉拽。那速度……若不是为了与龙吼炮保持一致,怕早就冲到元军阵前。

    滚滚车轮碾过赤旗,两个奇特阵列越过战场中线,距元军大阵越来越近,十余万元军士卒开始骚动。这些元兵九成九没有见过火炮,不知其威,但这么些个大家伙轰隆碾压过来,那狰狞的炮管,黑洞洞的炮口,庞大的炮架,所形成的强大威压着实令人心惊肉跳,不知下一刻,会有何等恐怖的攻击。

    更何况那火枪杀阵之可怕,先前所有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奇特的散兵线一逼近过来,哪怕督战队再狠一时也弹压不下阵列的骚动。

    元军的骚动,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惊疑——为何宋人都杀过来了,本军却没有迎击的指令?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宋人的火枪扫射?

    当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大阵后方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隆隆铁蹄之声,滚滚烟尘弥漫了整个后阵,数万元军与如林旗帜完全湮没。那如滚雷般的雷霆蹄声,沉重地敲打宋元两军每一个士兵的心头,仿佛无形大锤重击,让人心脏都要砰然炸开了去。

    “骑军,咱们的骑军……”

    “是怯薛军!大汗的怯薛军!”

    “原来要出动怯薛军,难怪没传来出击号令。”

    “好了,有怯薛精骑出马,定能将宋人的怪炮冲垮,那火枪杀阵决计挡不住……”

    怯薛军一出,元军大阵更加骚动,只不过,这次的骚动更多的是兴奋,一时士气大振。对这样的“骚动”,督战队当然不会镇压,乐见其成。

    元军后阵烟尘一起,赵猎第一时间就看清楚,脱口而出:“怯薛军!”

    “还有伯颜的合必赤军的铁浮图!”马南淳也惊呼:“伯颜这是何意?难不成,他想用骑兵冲阵?”

    赵猎的侍卫长,极富战斗经验的龙飞翼也失声道:“骑兵冲阵?这骑兵可不是这样用的啊!”

    骑兵冲阵确实有,不过多是重骑兵,而蒙古精骑多为轻骑,长于骑射。对付敌骑最常用的战法是“曼古歹”,放风筝磨死对手;而对付敌步兵大阵则常常是从侧翼以骑射袭扰,如狼群撕咬,慢慢放血,一点点把步兵大阵撕开。阵形一散,万千步卒就成为两脚羊,任由骑兵杀戮了。

    而此番决战,由于背嵬军的震慑,火枪杀阵的威慑,加上对火炮的忌惮,元军没敢投放骑兵实施狼群战术。然而没想到被宋军枪炮这么一逼,伯颜竟然派出手头重型打击力量——铁浮图。

    “铁浮图”是宋人对重甲骑兵的称呼。蒙古人擅长轻骑驰射,军中也以轻骑为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重骑。事实上蒙古人有不少重骑,或者严格的说是“重装骑马步兵”,这些全身重铠,如同铁罐头似的重甲兵,主要是用来做为攻城的决定性力量。

    元军与南宋鏖战数十年,更多的是对南宋一座座城池发动攻城战。冲锋可以骑马,攻城自然不可能骑着马,所以这些重甲兵才应运而生。常常是这些重甲兵一登城,就意味着战斗即将结束。

    伯颜的近卫“合必赤军”,就有一支约二千人马的铁浮图,这支铁浮图在征宋之战中,夺取过不知多少座城池,但从没在野战时使用。因为重骑冲阵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虽然常常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但放眼整个南宋,没有哪支军队能让伯颜这么做。

    今日,龙雀军,确切的说是龙雀军的炮营,生生逼得伯颜不得不动用合必赤军及怯薛军的铁浮图。

    面对龙雀军的火枪杀阵,速度慢的步兵阵肯定不行,上多少死多少;轻骑兵也不行,虽然速度快,但防御薄弱,就算能撕开火枪兵阵损失也会很惨重。只有铁浮图,才能兼有速度又有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