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近乎千万丈的雨幕如白布一般推移而来,像是一面从天际垂压下来的雨幕白墙,又像是最蔚为壮观的撞天潮。雨幕之高,高出峰峦数百丈,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刮过峰峦,一时间,山上虬劲的古木宛如被疾风吹拂的新生野草一般,倾压一片。

    迷蒙的水汽在山间弥漫,整座山脉此刻宛如一片久隔人世的仙山瑶岛一般瑰丽,水雾横溢,满山桂树苍劲的叶脉如新洗一般明亮。

    暴雨疾风之下,山间似乎是下起了一场尖锐的小雨,这些“雨滴”并不是从高旷霄野垂落而下,而是被强风从桂叶上吹落。充沛到让人呼吸都会觉得吞吸一大片水汽,充沛到宛如浓雾的水汽在桂叶上迅速凝聚,而后又被劲风吹袭斜落,像是无数根细小的箭矢一般突兀的在山脉内肆意刮割。

    在千万丈的雨幕前,身披银色道袍的老道人凌空虚蹈,踏空前来,身后的那层雨幕宛如大军一般紧随其后,似乎老人只要动动念想,这层雨幕就会从天际而将,以璀璨银河倒空的蛮横姿态冲击而下。

    老人身后是一群修为背景皆不低的道友,不过此刻这群道友脸上却是凝重万分,甚至有些惊惧,老人这一手委实是让他们心头惊骇。

    这裹挟而来的风雨之势显然已经具备天威,放在世俗外面,这一手就是天雨摧城、天降横祸的灾难。

    而且这还只是老人随手的一笔,要知道这位老人最擅长的可是雷法!

    如果此时老人再催动雷法砸落在这片雨幕内,这里会不会是一座人间雷池?!

    万千如龙的雷光在雨幕中翻腾,宛如兴风作浪的蛟龙一般,雨幕铺展之内,尽是老人所掌控的领地,类似于坐镇一方天地,对手拿什么跟他争?在这处“雷池”内,他就是天,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山脉下,错综复杂的迷障节点在推移而来的雨幕下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好似野草乱枝被洪水冲击一般,不过这些被冲击散乱的节点不是向外扩散,反而是顺着雨幕的边缘聚拢在一起,这层雨幕如收拢迷障一般,将所有排布的迷障都收拢在一条线上,雨幕有多宽,这些迷障形成的防线就有多长,这活生生是以无上的手法强行将散乱的迷障积聚成一条压缩的防线,无数迷障垒叠在一起,其实这就是一种空间的极致压缩,将各个迷障控制的空间强行垒加在一起,各个空间铺叠交错,有可能一个空间内又会藏有多个小空间,宛如梦中梦一般的飘渺存在!

    戒子藏须弥,须弥纳芥子大概就如这般玄妙了。

    不多时,雨幕已经越过四天山,来到后三山,越是临近后三山,那层雨幕越是愈发凝实,如一堵九仞城墙一般高耸,让人视之都有一种惊悸的压迫感。

    天地垒高墙,地域划结界,以雨幕囊括一方古战场,这是要与那老掌柜分庭抗礼?

    这两位可以说是世间上最精通雷法的存在难道要在这里来一场雷法上的捉对厮杀?

    想来这应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壮举,最为雄浑壮观的四时雷与最为精妙的绕指雷的碰撞,放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老道人身后的诸多道友瞥了一眼被雨幕压缩成一线的迷障,眼神晦暗不可捉摸,不过此时谁也不敢出声。被压缩的节点虽然禁制效果是增强了,但重叠的空间在这样被挤压下去,终究会因为空间之间的碰撞而分崩离析,以空间承载空间的法子,无论放在哪里都不会有人敢轻易尝试,尤其还是数百道空间的铺叠,一个不慎会因为空间的碰撞而引起不可挽救的爆炸。就像虚空中浮流岛屿的碰撞一般,两座浮流岛屿的碰撞往往不是结合成更大的岛屿,而是毁灭!

    再任由老人这么推移下去,那些相互碰撞的迷障多半会是破碎的结果,到时候没有了迷障的束缚,镇子里藏匿的游魂便会一冲而出,直接遁入天地四野,想要收集起来,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位与宗门貌合神离的老观主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在助纣为虐?

    难道他有着绝对的自信能以雷池一举镇杀万千游魂?顷刻间让整个红烛镇及周边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寂古战场?

    就算老道人能够做到,这一手也会毁了宗门的半个根基啊,宗门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是靠这些游魂壮大,那些游荡的前朝遗魂对宗门来说太过于重要了,不然也不会守着这个镇子数百年,每隔几个年头便会派人前来收租。

    那群紧随老人身后的道人此刻噤若寒蝉,都在小心思量着这位老观主到底是意欲何为。

    就在抵达后三山的地界时,老观主突然停下踏空的脚步,身后的雨幕也是随之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