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院儿的晨昏定省结束,所有人都走了,老夫人独独把夜景盛留了下来。

    她问夜景盛:“你纳妾我不反对,可那熙春说到底是个奴婢出身,上不得台面儿,带出去都嫌丢人,跟那柳氏有什么区别?你何苦又纳个丫鬟?”

    夜景盛没说实话,只是跟母亲诉苦:“书白那个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儿子这些年一直被她管着,除了当初的柳氏,身边就再没有别的服侍之人。而且因为她善妒,儿子已经有许多年都没敢进柳氏的房了。儿子也是人,也想透透气,她总这么压着我哪里会好?熙春是丫鬟,但也正因为是丫鬟才更知道疼人。何况她从前是四丫头身边的人,儿子要是把她给笼络好了,四丫头那边的事儿可是能套出来不少。”

    老夫人听他这样说,便也点了头,“你要是这样想,那老身也就不说什么了。唉,我今日瞧着楚怜那小模样也是不错的,眉眼间跟四丫头有那么点像。如果红妆实在不行,你就好好教教楚怜吧!指望熙春生孩子,那孩子生下来再养大,又是十几年过去,黄瓜菜都凉了。”

    夜景盛连连点头,“母亲说得是。楚怜以前跟着红妆学过舞,先生还夸过,后来是书白看不上她,不让再学了。儿子想着不过一个庶女,我也不是家主,咱们家将来不能指望我这一房,所以就也没多管。但现在家里的担子搁在我身上,许多事情就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既然母亲看好楚怜,那儿子回头就着人去给她请师父,不仅舞蹈要捡起来,琴棋书画哪一个也别落下,万一将来能用得上呢!”

    老夫人“恩”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

    君桃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轻声问了句:“二老爷知道培养五小姐了,老夫人不高兴吗?”

    “哼,老身高兴什么?怎么培养也不过就是个庶女,庶女能有什么用?”

    “可是嫡出的小姐,如今就只剩下大夫人那头的了。”君桃说了这么一句,突然又想起来个事,“对了,还有二小姐啊,二小姐是老夫人亲手带大的,一直都跟咱们这边亲近,老夫人不如扶扶二小姐,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老身五十三了,翻过这个年就是五十四,我还能活几年,我要依靠有什么用?到是景盛,最该要有个依靠的是他才对。以前总想着萧氏背后有萧家,萧老夫人跟太后的娘家还沾着些远亲,觉得这样的女人娶进来多多少少都能对景盛有些帮衬。没想到红妆出了那样的事,这万一生出来的要是个女孩儿,那就是母女一块儿都得废了。所以我得给景盛找个依靠,得让他能有个出息的后辈去帮他争前途。唉,可惜这步棋走晚了,就算熙春马上就生,也是晚了啊!”

    老夫人这头捶胸顿足的,还把个萧氏也给骂了一顿。夜景盛却已经带着随从走出老远,一边走一边问:“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随从严理说:“还能怎么样,二夫人就是一直在生气呗!”

    他气得踹了严理一脚,“我说的不是这个夫人。”

    严理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赶紧改了口:“常夫人就还是老样子,无双小姐偶尔出门,但也就是在外城的街上买买东西,从不往远了走。”

    夜景盛叹气,“雪乔和无双是最懂事的,从不给我添乱添烦,我呀也只有到了她们那边才会觉得日子真正是日子,是可以正正经经过起来的。也不知道这种两头跑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何时才能把她们娘俩接回府来。”

    严理问他:“老爷今儿要去外城吗?”

    夜景盛看了看自己那只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手,摇了摇头,“再等等吧,雪乔看了我这样子定是会心疼的,无双也又要跟着一起哭了,我不能让她们娘俩担心。”

    出云院儿。

    丫鬟随喜跪在地上,将手里的清茶高高举起,恭恭敬敬地说:“请五小姐用茶。”

    夜楚怜坐在妆台前,将视线从铜镜上移开,看了一眼随喜端在手里的茶,缓缓接过来,轻尝了一口,然后就搁在桌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起吧!”

    “谢五小姐。”随喜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小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