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最后,老刘再次发表了讲话,总结了今天的活动,重点表扬了一年四班和其他几个班级,就几个班对体育活动的重视表示认可,单独表扬了江老师,认为她能充分挖掘本班学生的优点。

    此后几天,江老师走路都是带风的,看人的眼神露着几分高傲,颇有几分天下英雄唯我与刘校耳的意思。

    做完了运动会的讲话,老刘似乎彻底销声匿迹了。他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过言论,升旗仪上的讲话都是由副校长主持的,似乎这个校长已经提前退休了。

    老师们都说,一场运动会耗尽了老刘最后的精力。

    说实话老师们挺高兴的,他们怕老刘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冬天快来了,如果老刘一时兴起再来个冬季大长跑,老师们只能组团写血书抗议了。

    陈主任也有点奇怪,自那天聊天后,老刘再也没有找过他。既没再提起唐吆吆的名字,也没有做什么调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天说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

    老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着茶看着朝阳起落。偶尔还会擦试一下奖杯,那是他从业几十年来的荣誉。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当了几十年的老师,其他东西不多,唯独书摆了满满一架子。

    《青少年心理发展》、《教育学》、《教育史》、《儒林外史》、《党史》……

    老刘把这些老伙计一本本从书架上卸下,仔细擦拭后装箱打包,等到下班的时候把它放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一批批地运回家。

    咯吱作响的自行车每日都在响起,像一种信号,宣告着这个学校的老大还没有换,武林盟主还是老刘。

    可是那兹哑破旧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像二胡的弦歌,伴着秋风,说不出的萧瑟悲凉。大家都在等,等那破旧的声音再也不会响起的一天。

    收拾东西的时候,老刘偶尔还会翻到以前写的教案。教案上的字银钩铁划,力透纸背,颇有大家风范。老刘对自己的字一直引以为傲,可惜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写过了。现在除了自己的签名以外,其他字写出来都没了形。用手抚摸纸上的痕迹——很深,仿佛是被时光镌刻上的一样,字里行间老刘似乎还能看见那群在课堂上捣乱的猴崽子。

    可是转念又想,这群猴崽子应该都已经为人父母了吧。

    弹指间,几十个春秋。

    “终究都已经过去了啊……”

    老刘本应该在1997年1月就退休的,但他硬是拖到了学期结束才离职。离职前他只做了一件事,他把唐吆吆调到了一班。

    他真的想看一下,给孩子一个环境和机会,她能开出怎样的花。

    调唐吆吆走江老师自然是不乐意的,那天她气势汹汹地走到校长室,拍着桌子和老刘说“我这好不容易有一个出彩的学生,你就给调走。你是什么意思,校长?”

    最后两个字说的格外的扭曲。

    这种语气和态度换做以前,她是不敢的。可老刘这不是要退了嘛,很多话就能说开了,态度自然也没有以前那么恭谨了。

    江玉花知道老刘不喜欢她,觉得她不像个老师;她也不喜欢老刘,觉得老头太迂腐。但是不喜欢不能成为老头挖她墙角的借口,老头这么干,明显是让她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