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一年前不知所踪。

    说是不知所踪、人间蒸发,但伏黑镜知道这都是骗小孩子的说法,只有年幼的弟弟妹妹会相信,她是不会相信的。

    她知道那个人死了。

    死的概念她也清楚: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见、永远无法触碰,甚至连有关他的梦境都是奢侈的。

    就像是父亲曾经说的,死亡就是,你从今以后都只能从回忆里找寻他的影子。

    她也是,只能从回忆里再看到曾经那个懒懒散散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影子。

    不过现在的沙发空荡荡的。

    弟弟和妹妹都去上学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只剩下她一个,安安静静地清点着家里的存款,计算着还能够三个人活多久。

    是的,家里只剩下三个人了。就在三天前,母亲也失踪了。

    她的失踪与不失踪相比起来没什么差别,甚至还令人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她已经疯掉了。

    从一个温柔淑女的家庭主妇变成了一个精神脆弱歇斯底里的疯子,会对自己的孩子动手打骂,还会疯疯癫癫地抱着他们说对不起。

    失踪了也好。

    伏黑镜没什么表情地将存折和现金妥善地收拾起来,下了一个结论——靠这点钱,他们活不了多久。

    本来家里并非这么拮据,甚至可以说,在一年前,他们也曾出手大方,从来不需要担心饮食和住行。但是这些本来可以给他们养老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治疗母亲的病上,导致他们现在数着硬币过日子。

    她有点厌弃地想,学费、饮食、水电费,包括突如其来的各种费用,单单凭家里剩下的这些钱,只能再够他们无所事事地使用半年。

    半年之后他们就会变成孤儿院中的一员,或者更惨一点,街头乞儿。

    伏黑镜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沦落到这种地步。

    就算去偷去抢,去做和父亲一样的工作,她也要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家里还有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她是家里最大的那个,理应负起责任。

    伏黑镜抬起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全家福。照片是在今年春天春游时候拍的,身材高大的男人耷拉着眼皮抱着两个小孩,身边站着另外一个笑得很淑女的女人,女人手里也抱着个女孩。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一张照片,因为这狗男人不经常在家,偶尔几次回来,也只是拎着伏黑镜的小胳膊小腿评价一番,然后和他名义上的“妻子”进房里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