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七年,朝廷南迁。在原来临安行宫旧址上,修建宫城禁苑。东起凤山门,西至凤凰山西麓,南起苕帚湾,北至万松岭。

    寒香台靠近凤凰山西麓,原来是行宫里一处书屋。

    本朝传至今,已历经十帝,除禁军统帅出身、戎马开国的太祖爷外,其余诸帝,皆酷爱书法。阿九也不例外。

    寒香台内,书如瀚海,墨香四溢,存放着历朝历代的名家大作,上好的砚台。

    然而,天命九年,天降陨石,寒香台失了火,一应笔墨书籍,焚烧殆尽。

    天象司认为,此为不祥之兆,寒香台邪气深重。

    从此,寒香台便废弃了。

    略加修缮后,摆了几个香炉,派几个积年老内侍守着。

    平日里,宫中无人涉足,里面杂草丛生。

    此番,阿九之所以将方砚山囚禁在寒香台,而非天牢、皇城司、大理寺狱这样的地方,是因为方砚山为将十一载,部下盘根错节,故旧众多,关在外头,阿九不放心。唯有关在宫内,才可全然断了方砚山与外界的联络。让他宛如身处孤岛,静思己过。

    方砚山头天夜里被关进来,到第二日夜间,三餐俱只有两个冷面馒头,老内侍送来的水里有尘垢,脏兮兮的。这些,方砚山并不在乎,行军在外,粮草不济时,树根都是吃过的。他只是感到无所适从。

    忙碌了多年的人,乍然闲下来,握惯长枪的粗糙手心,阵阵发痒。

    他百无聊赖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兵阵图,忽听得哭泣声由远及近。

    “哥哥——”

    方砚山抬起头,见妹妹方灵山一身檀香色衣裙、挺着肚子,眼圈泛红,站在他面前。

    方砚山皱眉道:“灵山,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官家瞒着我,你们也都瞒着我,若不是听几个宫人嚼舌根子,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方灵山说着,看见了地上装水的破钵子,一想到哥哥如今竟是这般凄凉,越发又悲又恼,一脚踢翻了破钵,伏在方砚山肩头流泪。

    方砚山叹了口气,道:“灵山,你不要这样。仕途沉浮,常有的事,有甚好哭的?哥哥这不是还好好的活着么。你安心养胎便好。官家不告诉你,说明官家不愿此事波及到你。你要感念才是。”

    “哥哥休要再敷衍我!我已听说了,宋誉铭那厮日日上谏让官家处死你。官家不置可否。今日晌午,官家都将宋丹青从冷宫里放出来了,还给了嫔位。宋家一日日地复宠。官家恐怕已对哥哥动了杀心了!”方灵山道。

    方砚山沉吟一会儿,黯然道:“君为臣纲。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若官家真要下令处决我,我赴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