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秋天,十七岁的夏翠竹,为补贴贫寒的家境来到陈家香烛厂做长工,自己被眼前这位体形纤瘦,面容清秀的姑娘深深吸引,为赢得她的芳心,自己卸下富家少爷的面具,伪装成一个勤劳能干,吃苦耐劳的普通子弟,有事没事,就到红烛房找夏翠竹搭讪,帮她一把。

    一来二去,凭借着自己的巧言善变,夏翠竹的内心围墙最终被外表憨厚,嘴皮子了得的自己攻破,自己乘胜追击,时不时给夏翠竹送些瓜果点头,礼品手饰,心思单纯的夏翠竹为之所动,答应与之相处。

    自己满心欢喜地把此事回禀父母,父亲到红烛房见过夏翠竹后,回到屋里勃然大怒,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原因是夏翠竹面相克夫,自己若是执意与她成亲,陈家从此与自己脱离关系,父命难违,加之虚荣极强的自己与二哥做攀比,正好名正言顺放弃夏翠竹。

    自己毫无出路之时,二哥正好与一位家境富裕,长相俊俏的姑娘花前月下,面对二哥的嘲笑,自己决定找一位家境显赫,容貌俏丽的姑娘,把二哥的得意气焰给打下去。得知自己结婚后,夏翠竹最终选择离开陈家。

    两年后,听说夏翠竹结婚了,又过三年,听说她丈夫得病归西,因为没为婆家诞下一儿半女,最终被婆家扫地出门,娘家也嫌弃她不吉利,无家可归,四处漂流,也因此被贴上克夫的标签。

    就在自己对夏翠竹渐渐淡忘时,她再次来到陈家,是大哥陈祖望把流浪在街头的夏翠竹带回陈家来。直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年了,夏翠竹也从曾经的俏丽少女,蜕变到现在人老珠黄的中年妇人,凭借自己的勤劳,聪明,从一名普通工人到现红烛房总管。

    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在陈家,一年到头,自己与她碰不上几次面,即便是碰面了,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仅此而已。现在紧急关头就是拉下脸面去找她帮忙,她会答应么?毕竟,当年是自己先伤害了她。

    陈久,“二字”犹如当头棒喝,把陈兴望倏地敲醒,他睁开双目,瞟了眼自己的夫人冯碧云,仍旧淡定自若地坐在绣架前做着女红,心里头的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倾刻间,找到了方向感,他决定明日,亲自去红烛房找昔日老相好帮这个忙。

    第二天早上,陈兴望以巡查为由,在自家的冥纸房,供香房,溜转一圈,最后把心中目标锁定在红烛房,寻找机会与夏翠竹搭讪。

    红烛房大部分都是女工,想与夏翠竹单独交流,而且正面表达心中之言,并非易事,站在门口,迟缓一会,定了定神,一副大当家的架势,大步迈进红烛房。

    夏翠竹正在手把手教导刚进厂的女工们制作蜡烛,一位削竹芯的女工抬眸瞧见了陈兴望的到来,她用膝盖碰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的女工,并向她使了个眼神,她的动作过于明显,大家的眸光向陈兴望集聚。

    夏翠竹凝视大伙儿的表情,转身回眸,正好与走到自己身旁的陈兴望对视相望,夏翠竹神色如常,心里深知陈兴望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快速反应过来,淡定道:

    “欢迎三爷到红烛房,为大家指导工作,大家欢迎。”

    夏翠竹笑容可掬,带领大伙儿鼓掌欢迎。

    大家放下手中活儿,鼓起掌来。

    陈兴望表里不一,话不由衷,言行举止,却伪装得让人难以辩解善恶,嘴角微微扬起:

    “我一直听说红烛房女工个个都是一把好手,砍竹子,削竹芯,卷棉花,上蜡,一气呵气。”

    “三爷缪赞,我等受之有愧。”夏翠竹回应。

    陈兴望伸手拿起一把卷好棉花的半成品蜡烛,把伪善诠释得淋漓尽致,脸皮一动,嘴角微咧,讪笑道:“红烛房果真名不虚传,这蜡烛做得大小适中,精致匀称。”

    “我等还需经继续努力,力求精益求精。”夏翠竹语气谦逊。

    陈兴望言语枯竭,半响答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