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见慈姑问得诚恳,心中早已偏向,大着胆子预备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她先起身给慈姑行礼,慈姑少不得拉她坐下,她就挽着慈姑的手,道:“殿下叫我跟您学着管家,我自是受宠若惊。您是宫里来的,说话做事都够我潜心学上一段时间的,更别说看着您管家了,只有好处,却是一点坏处都没有的。”
话说到这里,慈姑却有些奇怪:“可是我瞧你这些日子却好似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
“哪里,”朝华摇摇头,看向慈姑的眼神充满歉疚,“我感兴趣,也想学。可是……”朝华垂下眼睑自嘲一笑,“我这样的身份若是掌管了府里的大小事务,不要说府里的管家娘子们不依了,殿下以后是要成婚的,待正妻入门自然要接管这府中大小事务,若是我与她交接府中事务,她心中膈应不说,更有可能与殿下发生龃龉,埋怨殿下做事欠缺考虑。若是一不小心有多事之人将此事传了出去,少不得要议论殿下。”
她坐直身子,口中说着自贬的话,神色却坦荡自若,不见丝毫自卑自苦之色。
“咱们自然要为殿下考虑。可我也明白殿下的心意,少年人的喜欢是很珍贵的,我不否认殿下为我安排此事是希望我能跟着您多学学管家,多见些世面,更知道他为我谋划了未来,他的心意我珍而重之,可管家一事,我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慈姑闻言颇有异色,她知道朝华进府时就和其他人不同,更知道淮瑾对她的心意是头一份、独一份,因此后来对待朝华便多了一分尊重。
可今日朝华对说的话却让慈姑对她更多了一分郑重。
思及此,慈姑少不得劝道:“你不知道,三殿下从小就是我和莲姑带大的。”她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又叹口气,“自从大皇子无故夭折后,淑妃娘娘四处求告无门,可就连圣人也不愿意深究此事。娘娘坚信大皇子是被奸人所害,却不知道谁是凶手,便遣散了当时长平宫内所有伺候的宫人,只留了我和莲姑还有苏英在。三殿下那时刚出生,淑妃娘娘连乳娘也信不过,亲自带三殿下,我和莲姑两个帮着,苏英也走到了前面开始处理些要紧事务。所以,我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三殿下。
“他绝不是外头传的那样庸碌,凡事只做第二,绝不和郑王争第一,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淑妃娘娘和大公主。
“如今咱们三殿下出了宫,行事比之前方便些,他的才能绝不是挣钱,却是有大志向。”
朝华又何尝不知。从三殿下接下了史料修撰一职,到《大周志》问世,再到顺利解决泸州粮荒一案,到如今主建皇陵,三殿下在用自己的方式,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台前,朝华心中早就知道他有大志向,有大事要做,更明白他是在为自己谋划。
可有些心意可以接受,有些却只能放在心中。
慈姑又道:“再说回殿下让我教你管家一事。他是亲自叫了我去书房吩咐此事的,十足地郑重。他说不论你出身如何,你既然跟了他,他就要扶持你一路向前。因三殿下是皇子,身份特殊,跟了他少不得要学会管家理事,也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你从前没有机会接触此事,他才特意有此番安排。叫你跟了我学,也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他说的时候是细细为你打算了的。”
慈姑很有些着急。
朝华听着眼眶也微微湿润,拉着慈姑的手,道:“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请恕我万万不能接受。若是殿下只是想让我长些本事,那咱们不如这样做。”
她靠近慈姑,轻声道:“叫管事娘子们还是按照从前旧例每三日到上房汇报一次,我还是照常跟着您学,在您身边看着您是如何管家理事的。您在宫里那么多年,掌管着长平宫大小事务,如今出了宫又掌管着三皇子府的事务,不管是管家理事的本事还是收服下人的能力都是人中翘楚,我跟着您这个师傅,耳濡目染,必定也能学到您三分本事。可是这对牌钥匙我却是万万不能受,更别提管家的名头了。”
朝华又叹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殿下的心意珍贵?可宅院里的事却不是想当然地那么美好,咱们还要考虑以后。现下我只是殿下的通房丫鬟,本质上连主子都算不上,我若是接了那对牌钥匙才是将自己逼入了死胡同。您也是女子,想必能明白我的顾虑。虽然我朝民风开放,女子当官、掌家都是寻常事,可是我深谙什么身份做什么事这个道理。而且,”她亲昵地拉着慈姑的胳膊,“能跟着您学管家,学个一二分,我已经是万分庆幸了。”
慈姑怜爱地看着她道:“你说得却也有十分的道理,就是三殿下那边……”
“咱们三殿下如今可是大忙人呢,根本顾不到咱们。”朝华笑笑,“他不是在朝上就是在职上,还要去落霞山陵墓,更要忙着应酬、结款、定料子,把自己掰成两半都忙不过来,哪里顾得上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