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颂命意识到了不对劲,黑背老六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她试探地问:“六爷有什么心事?”

    黑背老六轻轻嗯了一声,说:“我梦到我死了,只能是我死。”

    这个节骨眼上黑背老六梦到这种梦也不知道该说是他的不幸还是幸运,颂命心头一颤,但语气依旧毫无异样地说:“你这些年胆子怎么还叫安生日子养小了,一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

    “嗯,但我必须接受。”黑背老六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必须”“一定”的字样,但那自问自答的态度不像是给颂命说,而是给他自己,他在说服自己走上那个定下的局,同时又要装得像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棋子。

    这样,他的死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发挥该有的作用。

    颂命沉默了,谁会想到人人眼中九门里最没脑子的疯子六居然能识别出解九和张启山给他定下的结局。

    她最开始对黑背老六是没有任何印象的,如果硬说的话那便是黑背老六作为九门衰败的开端,彻底划分开了旧时代老九门的辉煌和新时代老九门的消亡,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后来认识了也觉得这人和每一个混迹在江湖里的人一样,抽烟喝酒泡妓院,总之不沾一样好。

    但现在,听着黑背老六有些神经质的自说自话颂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又像是终于愿意认真的看看黑背老六。

    他晓得人性算计,就像他一开始明白还是妓女的白姨虽然拿着他的钱也还是看不起他,但当年严冬大雪,千里地,他还是一人独刀将白姨背回了长沙。

    就像是现在,他知道九门中其他人要么远走他乡动不到,要么家族庞大不能动,要么阴险本事高不敢动,唯有他和一个妓女相伴又曾经犯下屠了一条街的大案,是最好动的,可他不怨,为了兄弟舍得一身剐。

    说着说着他就不说了,因为颂命夺过他手里的酒壶,给他点燃了一支旱烟。

    黑背老六不是长沙人,早年间是陕西一带的刀客,因此也就随了那里的人爱抽旱烟。什么是旱烟?其实就是用报纸卷着晒干了的烟草,卷成的卷的边拿口水一封这么抽,比起后来的香烟旱烟更烈,味更大,是满足刀客这种性子浑又没什么钱的最好选择。

    江湖上总有些奇怪的规矩,比如伙计要给老板点烟,新手要给前辈点烟,都是为了表示一些虚无缥缈的尊重,颂命没名声的时候性子烈不愿给人点烟,后来混出了名声也没有给人亲自点燃过烟,黑背老六也是头一个了。

    黑背老六接过烟,留下一句:“她还在等我回家。”就起身要走。

    颂命起身说:“六爷,我,”

    但黑背老六依旧向前大跨步的走进不知何时开始下起的漫天大雪,烟酒养出的粗狂声音打断了颂命,“老子先行一步!”

    大雪染白了那位远行的刀客的身体,不回头的带着他的江湖豪情和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消失在了天地间。

    .......

    第二年春,一具面目尽毁的男性尸体被人发现在一条小巷子里,凭着背上的黑手印有人认出了那是黑背老六,有人去找过白姨,却只找见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那把凶名远扬的大刀与白姨一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