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暖洋洋的,难得生出一丝倦怠,他陡然想起自己还在神意门,正是情况危急时刻。连权猛得起身,发现窗棂边的净瓶,屋外葱茸桃枝,原来已经回到熟悉的小院。

    “师……师父。”连权对着空空的屋子下意识喊道,司徒远英托着一盏甜汤进来:“醒了?身体如何,可还有痛处?”放下瓷盏,司徒远英探了下连权额头温度,观他面色红润,想来恢复的不错。

    “尚好,谁带我回来的?”连权努力回想当时经过,只记得优昙化作流光冲入灵台,两人在识海缠斗一番,模糊间只听见梵音密语,而后身若火烧,干渴不已,昏迷前只记得好像看见了商陆的脸……

    “李椒尔将你背回来的。”司徒远英容色淡淡,连权有些讶异,旋即“大冤种”三字将人盖棺定论。正想着问商陆伤势,司徒远英似乎看出他所想补充道:“商陆身受重伤,需要续接经脉,半年之内只怕是拿不了剑了。”

    老天有眼!比起死去,商陆不能握剑反倒令连权更感欣喜,有什么比失去引以为傲的东西更让人神伤呢?连权接过司徒远英手中甜汤,软软的红糖糯米团咽下去,弯起的眼尾显示出他绝佳的心情。

    待吃完红糖圆子,对神意门一事,连权还有诸多疑惑,天衍剑宗掌握的信息更为全面,直接问司徒远英或许能得到解答。

    “师父,神意门一事你知晓了?”连权计划着如何套话。司徒远英点头,拂袖坐在床榻边八风不动。“我们在神意门疑似碰到与傀儡术有关之人,不过线索已经断了。”

    “傀儡术久不见人世,若真有人掌握,之后定会露出马脚。”司徒远英镇定自若:“一次未成,还会有下次。”傀儡术离他太远,连权也不再花心思关注,提起了优昙花的事情,花中精魅侵入灵台后就消失了,令连权有些不安:“晕过去前,我似乎听见了它说我神魂有异,命不久矣?”

    “若真如此,优昙花应该被你炼化。”司徒远英长眉轻拧,神色不如方才适意:“你昏迷时,丹霞殿长老为你医治了外伤,但识海为灵魄生发之所,不可轻易探查。”

    连权浑不在意:“既然这样,师父你帮我看看肯定没问题。”司徒远英迟疑片刻,身为剑宗弟子,不可能不知道识海的重要性,更是有了道侣之后神识双修之所。况且司徒远英神识强大,即使再过温柔小心侵入,连权的识海必然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

    看着连权全然信任的模样,司徒远英暗道一声罢了,握住他的手温和叮嘱:“要是痛得狠了,就告诉我。”连权点头闭上双眼,司徒远英的神识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环绕着他,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好像从身体到思绪都袒露在司徒远英面前,连权难得产生羞赧之意。

    电光石火间,四溢的神识束成一线飞入连权灵台,强大无匹的灵力冲击,使得连权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倒退避,眼看就要砸在墙壁上,司徒远英出手很慢,几乎没什么动静,稳稳捞住了连权绵软无力的腰,一手托住他的脑袋,将人揽在怀里。

    司徒远英低头看向怀中人,双目阖起,嘴唇几乎崩成一条直线,隐忍着疼痛的表情。这样的神情,从来不会出现在明凌身上,即便他们有着相同的面容,那人永远是冷然的。

    十分弱小,司徒远英用手指梳理连权的长发,这念头只是心血来潮,不甚在意地飘过。他操纵神识破开连权识海的壁障,听见连权痛得轻哼出声,随后司徒远英被一片毫无保留的温暖莹光围绕。

    它们是初生的孩子,被主人的意识操控,害怕又欣喜地迎接他。司徒远英收敛了霸道的神识,尽可能缓慢而坚定的层层进入,无声的沉浸中,见到连权识海中跳跃的光点,那是他的灵魄。

    属于连权的灵魄小得可怜,仿佛风中灯烛,渐隐渐明。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修行者的灵魄,它看起来是残缺的、不完整的,根本无法支撑连权灵力的释放。司徒远英心中陡然一沉,他有了个极为不好的猜想,打算撤出神识。

    微弱的灵魄闪烁莹润白光,司徒远英本不应该触碰它,但可怜的小东西又慌又怯地围着自己飞舞,和张扬跋扈的弟子简直两个模样。司徒远英透过它想到连权露出此等情态,觉出几分可怜可爱的味道,轻轻一点——

    手中腰肢猛烈一颤,房内响起高昂变调的尖叫,司徒远英猝然回神,迅速抽回神识;再看连权已是冷汗涟涟,齿关紧咬,两颊嫣红,面上似痛苦似欢愉。

    司徒远英托着连权身体将他放平,握着手输送灵力替他缓解痛苦。不多时,连权面容舒展开来,呼吸平缓陷入沉睡。司徒远英心中斥责自己,不该一时松懈去触碰连权灵魄,那分明是至亲至信的结契道侣所做,两人灵魄差距如此之大,连权如何能承受得住。

    站在门口,司徒回身望着连权安睡面容,忽觉他与明凌样貌似乎也不尽相同。合上门扉,司徒远英背对而立,他少见的面色不解,伸手抚住心口。

    连权在天衍剑宗修养几日,很快便能下地活蹦乱跳了。从弟子们的言语中得知,商陆在宗主任心河的洞府闭关;李椒尔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十分正式的拜别教习长老,转头要去学习阵法。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自知剑道天赋不足难以寸进,愿追逐阵法一脉,以证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