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事一方的浦汽,也同样注意到了网络舆论的反转。事实上,即便浦汽的领导层过于迟钝,没发现这一轮新的舆情,背后的始作俑者何继安也会对他们给予善意的提醒。毕竟,正如唐子风所说,商人是无利不起早的,何继安费心费力布下这样一个局,目的就是想挽回正在渐渐远去的多工位机床订单。

    “染野指责临机抄袭了他们的技术,这种说法有依据没有?”

    集团办公会上,总经理夏崇界向技术部长徐茂问道。在这之前,众人都浏览过了齐木登的那篇大作,并听取了集团办公室关于相关舆情的通报。

    “这篇文章上的说法,是染野方面的一面之辞。这个写文章的齐木登,听说是个经济学教授,对机床一窍不通,他在文章里说的很多话,都是非常外行的。”徐茂毫不客气地评论道。

    尽管徐茂的内心是倾向于染野的,但他好歹也是一个技术人员,不能昧着良心去支持齐木登的胡言乱语。

    “这么说,临机的机床没有抄袭染野的,并不存在侵权的问题?”夏崇界问。

    徐茂说:“我认真比较过临机的机床和染野的机床,有一些设计思路的确是存在相似性的,但这也并不奇怪。这就像咱们造车子,别人要搞流线性,我们也要搞流线性,这是空气动力学决定的,并不存在谁抄袭谁的问题。

    “我们去临机考察的时候,临机的总工程师秦仲年跟我们介绍过,他们开发这个系列的专用机床,首次采用了全正向开发的思路,机床的总体设计完全是独立创新的,没有借鉴国外已有机床的设计思路。”

    “全正向开发?他们真的是这样做的吗?”集团副总经理马海吃惊地问道,其他领导也同样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徐茂,等着听他的回答。

    都是搞工业的,浦汽的领导们可太知道正向开发与逆向开发的差异了。中国的工业化比西方国家落后了100多年。上世纪50年代,依托前苏联援建的156项重点工程,中国建立了初步的工业化体系,所有的工业技术几乎都是照搬苏联模式,能排得上号的工业品无不是苏联产品的仿造版。

    到80年代,中国开始转向西方引进技术,最初是购买西方的技术授权,实现进口装备的国产化,随后则是基于引进技术,对国外已有的产品进行改造、创新。说是创新,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根据国外已有的产品,逆向推测其设计思路,再在此基础上进行一些必要的修改,以规避知识产权上的障碍。

    正向开发这种方式,对于所有的国内企业而言都是极具挑战性。正向开发的难度不仅仅在于缺乏参照的目标,而且还在于必须绕开国外已经走过的路,探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新路。

    要知道,国外工业发展在前,所有容易走的道路,别人都已经走过了。被别人放弃的那些道路,基本上也都是经过验证确认走不通的。作为一个后起国家,要想不和别人走重复的道路,何其困难。

    浦汽是国内排名靠前的汽车企业,最早是通过与国外车企合资,引进国外车型进行生产而起家的。这些年,响应国家的自主创新号召,浦汽也在探索开发自主知识产权的汽车产品。

    在开发中,浦汽也面临着正向开发与逆向开发的选择。逆向开发就是仿照国外的车型,避开专利壁垒,这样设计出来的汽车虽然也可以称为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抄袭之作,是会被人低看三分的。

    正向开发当然是更有价值的事情,但其难度比逆向开发高出十倍也不止。浦汽有几个项目组目前正在做正向开发的新车型,其进展只能用龟速来形容,而且屡屡会出现大家讨论了半天最终仍然与国外已有技术撞车的情况。

    听徐茂说临机声称自己的多工位机床是正向开发的结果,浦汽的一干领导岂有不震惊的道理。

    “他们的确做到了。”徐茂带着几分醋意地说,“主持新型号开发的,是他们的集团总工程师秦仲年,但我听说在设计思想上贡献最大的,是清华大学机械学院的教授肖文珺。我们技术部的董霄和肖文珺是博士期间的同寝室同学,我向董霄了解过,她说肖文珺是清华大学出了名的才女,理论水平非常高,而且在本科的时候就独立完成过机床设计。

    “大家或许不知道,现在市场上的木雕工艺品,绝大多数都是用她最先设计的木雕机床雕刻出来的。肖文珺设计木雕机床的时候,就还是一个本科生。”

    “这个肖文珺,就是临机总经理唐子风的夫人。”采购部长刘智峰给大家补充了一个信息。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那临机岂不成了唐子风家的夫妻店了?”夏崇界嘟哝道。他和唐子风也是认识的,但这个八卦却是第一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