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絮娘沐浴停当,换上温朔送来的衣裳,对着铜镜仔细梳妆。

    衣裳的面料并不如何华贵,花sE也素净,倒有效减去她心底几分不安。

    她挽了个家常的发髻,鬓间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为着拜见温昭时不至失礼,强打起JiNg神,以指腹蘸了一点儿上好的胭脂,在唇边薄薄地涂了一层。

    温朔见她一双眼睛还有些红肿,雪肤花貌,身姿袅娜,颇有些楚楚动人的风姿,最难得的是,虽然长了副尤物的身子,又被那么多粗野汉子Jg过,却无一丝风尘之气,心下颇感满意。

    引着她沿昨夜走过的路前往正房时,他低声提点:“大人身子不好,不能见风,屋里难免憋闷些,你待会儿注意仪态,不可露出嫌恶的表情,更不可说什么僭越之语。”

    絮娘从没和那么大的官打过交道,心里正打鼓,教他说得越发紧张,怯怯道:“民妇省得了。”

    温朔又道:“他问什么,你答什么,除此之外,不要自作聪明,多嘴多舌。让你们留在府里的话,自有我来说。”

    絮娘轻声应“是”,攥着帕子的手心渗出一点儿细汗。

    温朔在这府中的地位颇有些微妙,既像Si士,又能随意调配府衙人手,虽然口口声声称呼“大人”,待温昭却并不像伏陵等人恭谨。

    来到正房门前,絮娘见他只轻轻叩了两下门,不等温昭发话,便推开一道门缝,径直往里入,心里越发诧异。

    她不敢耽搁,紧跟着走进去,果然被扑面而来的闷热和浓重的药味儿熏得透不过气。

    如今才是十月初,屋子里竟已烧起热热的地龙,一位年轻公子身披雪白的狐裘,靠在软榻上翻阅邸报,脚边的炉子上煎着一锅浓黑的药汁,小小的水泡一个挨着一个往上顶,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絮娘不敢往他脸上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颤声道:“民妇蒋柳氏,叩谢大人救命之恩!”

    温昭放下书,以半新不旧的手帕掩唇,低低咳嗽了几声,温声道:“既到了定州府的地界,便归本官管辖,你们蒙受无妄之灾,归根结底,都是我治理不严的缘故。不必说什么‘谢’字,快起来吧。”

    絮娘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温朔,见他对她摆了摆手,这才提着裙子站起,乖顺地一动不动。

    温昭温和地问起她和几个孩子的情况:“可有受伤?在本地有没有什么亲人?”

    “请何神医给她们母子瞧过,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却受了一番折磨,伤得十分严重,只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温朔替她回答着,蹲下身将小药锅端起,动作熟练地滤出药汁,“她在咱们这儿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本是为了躲避豪强,才跑到定州这等偏远的地界,不幸遭遇山匪,所剩不多的细软也被夺了去。”

    温昭见素来偏激冷峭的弟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是疑惑又是好奇,接过热气腾腾的药碗,不动声sE地慢慢喝着,过了一会儿又问:“受伤的……是那个以鲜血绘出阵法图的孩子么?”

    “正是。”温朔知道他有Ai才之心,借这个由头将来意说出,“我看她们母子四个无依无靠,实在可怜,那孩子也伤重难行,便自作主张将她们带了回来。大人,左右咱们后衙空房还多,索X腾一间出来,让她们暂且住下吧?”

    絮娘忙道:“大人放心,民妇绝不会吃白食,我会洒扫缝补,也会洗衣做饭。待到阿渊养好了伤,我们另寻法子安身立命,绝不会赖在这里不走……”

    温昭笑了两声,旋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动静大得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并咳出,听得絮娘心惊r0U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