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经农田不一样,沿江沿海的沙田在清丈的时候基本不会考虑它的收益。即便像是胡逗洲这种江心沙洲,尽管已经广种胡豆,也就是蚕豆,但豆赋收不收全看脸。地方豪强说在这儿开个田,衙门又怎会不开眼跑来收你三五斗的豆子。

    当然换作脾气硬的泥腿子,你四个月一亩地收三石蚕豆,要你两石当豆赋都是看得起你……

    江东这几百年的日子是要好过一些,愿意吃粗粮杂粮的泥腿子其实也不多见了。谁叫本地水利设施好,单位亩产高呢?

    若非经济作物越来越侵吞农作物用地,也不会有人愿意跑去江心沙洲折腾三五七八亩的沙田。

    沙田想要变成沃土,要么兴修水利筑坝修堤,要么就是三五代人精耕细作,先种瓜果蔬菜粗粮杂粮,等地力被粗粮杂粮“养”起来了,这时候沙田的腐植层、微生物也算是成了系统有了循环,种稻米就能出产量。

    都是地力被废的年月,北地比如河北最惨的时候,一亩上田连一石都很勉强,但江南还是能弄个两石,这就是地区开发导致的农业底子差距。

    当然人一般都看着眼门前,即便有识之士会谋算个几十年百几十年,但操作起来,还是盯着眼门前一亩三分地。

    海陵县辣么大的地方,一江之隔的苏州常州土豪劣生难道都是眼睛瞎的没看见?还不是不愿意投钱去折腾?折腾好了,能不能落袋还两说了,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家族支持,折腾出来的上田换个姓氏又有什么难的?

    主观意愿很缺乏,基本没可能让人力物力财力都相当丰富的苏州常州去开发海陵县东南,也就是宁海县故地。

    “头几年种豆即可,青豆、胡豆都可以,也能种瓜果蔬菜。葵菜、菘菜、蔓菁都可以,葵菜一年三季,一亩沙地伺候好的话,也能出四百石。”

    “四百石?!”

    李芷儿有些讶异,“妹妹莫要说笑。”

    “姐姐放心,非是诓你,而是一年三季,葵菜入冬也能食用,所以能出四百石。只是蔬菜也就那样,若是晒干,便也没多少。再说口感,也不如菘菜,如今葵菜也大不如从前,不过拿去扶桑,想来也没甚要紧的。”

    “菜干本就不便宜,往常都是兵部采买,市场交易,也罕有小民赎买,多是高门大户一次批发,三四千石船运马驮。”

    在江阴操持家务多年,李芷儿对市场是相当的熟悉,农事就不大灵光,精力有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大概知道稻米收成,就差不离了。

    “皇帝封日本小朝廷之主为‘邪马台女王’,想来三五个月不能了解。金银物事,都是几十年上百年的物业,扶桑地力不济,便是上上之田,也不过是江东寻常水浇地。人吃马嚼的,若无中国支持,怎能成功?”

    “妹妹说的是正理,那死鬼料想也不会不懂,偏偏半个安排都没有,由得我来操持,也不怕我败坏了他张家。”

    言罢,李芷儿又道,“瓜果蔬菜终究还是差了些,若是豆子,那便最好。那死鬼来信说,皇帝命朝鲜道熊州军渡海,只马匹就死了一多半,一万多匹马,过海还能站着的,只有三千,连一等神骏都死了一百多,金矿银矿还没见着,这就亏了多少进去?光马匹小十万贯有了吧?”

    其实李芷儿说的还是有点保守,虽说朝鲜道的“神骏”水份很大,但价钱也不可能是突厥敦马能够比拟的。一百多匹精锐战马,行市高的时候,一万贯打底;就算日子最太平那几年,薛不弃原先斛薛部的榷场,也是五十贯,那时候单峰骆驼才十五贯,突厥敦马才十贯。

    “只要采伐金银木石,这时候亏多少,往后翻倍补回来就是。再者,现在牙行倭奴价钱也在提,光人头就够数了。”

    为了算好账,李董手底的“会计”都够组一个霸气十足的会计师事务所了,这一趟李董那是打算连从海上飞过的扶桑蚊子,也要从它腿上剃点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