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提及的另一个人是他吗?”约翰舅父一见我走近,便询问站在他面前的妇人。

    妇人转身,似乎永远闻到异味而高噘的嘴、波斯猫般扁塌的鼻梁、与脸的面积不成比例的小眼,以及肥厚的双下巴,给了我很好的提示。

    妇人是唐纳的老婆,玛格丽特.佛雷瑟,为了照料领地家务,鲜少跟唐纳一同来访因弗加里,但她显然从丈夫那边听闻许多关于我的事,并与唐纳一样厌恶我。

    “是的,虽然上次我因突来的噩耗匆匆赶回领地,没来的及请领主大人替我伸张正义,但我从未遗忘那两张可憎的脸孔,就是他们以言语羞辱我,攻击我的外貌作为消遣。我很遗憾其中一人是您的儿子,倘若我知道肯定会先私下征询您的意见。”

    “不,您做得十分正确,佛雷瑟夫人。我绝不会因为是我儿子,而姑息任何错误。相反地,正因为埃涅阿斯是我儿子,他更应受众人检视,在所有人面前学会替自己的言行负责。”安格斯的身体微微摇晃,祈求地看他父亲一眼,但并未被理睬,因为领主的注意力已经转到我身上,“埃涅阿斯已经承认他犯下的可耻行为。那么你呢?”

    “我??”大脑似乎主动锁住喉咙,想要阻止接下来我要说的,但我吞下那如鲠在喉的感觉,跟着跪在安格斯身旁,垂下目光,“我承认。”

    那是约两年前的事。16岁的安格斯因为不善学习,被唐纳奚落一顿,当他向我抱怨时,我们看到趁冬季休耕来访的佛雷瑟夫人急匆匆跑向马厩,她庞大的身躯不足以应付灵巧的动作与湿滑的结冰地,在雪上滑了一交,从堡中偷抱出来的银器跟着撒了一地。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安格斯放肆地说了些难听的话,而我左右张望后,很不智地决定以更不雅的批评附和,逗地安格斯哈哈大笑,一下子转换了心情。佛雷瑟夫人当时没有理我们,只是捡起银器离开,我们也都没想到她会听到,并在时隔两年后提出控诉。

    我们的确罪有应得,失礼的行径权该被惩罚。不过在这个时机点提起,很难不怀疑是别有居心。主桌后方,阿拉斯泰尔没有再发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

    “很好,至少你还记得诚实这项美德。”舅父冷酷地点头,“既然你们犯了孩童才会犯的错,便理当如同孩童般被惩罚。”

    “父亲!”安格斯慌张地向前爬,却被阿伦一把拉住后领。

    约翰舅父皱起眉头看他的次子,“阿伦,你可以从这丢脸的东西开始。”

    阿伦的动作很快,没等安格斯反应过来,阿伦就已经一脚踏上长凳,将不会看气氛的傻小子掀翻在大腿上,掀开苏格兰裙,当着大厅里所有人的面对着他的光屁股用皮带猛抽。安格斯从一开始就叫得很大声,我没办法不注意到他的屁股本就红肿发胀,皮带下去便是一条白痕,在透亮的红色中反倒接近原始肤色,但那只是暂时的,当血色再度涌上,白痕立时变成鼓起的赤红硬楞。

    我知道阿伦的手劲有多大,也知道安格斯忍的多辛苦才没有哭出来。他在高大男子抬起的腿上,上身往下垂挂,脸颊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充血的姿势,还是令人绝望的羞耻。

    我忍不住跟着响亮的抽打声计数。一、二、三??七??十一。阿伦停下来,将安格斯总是抬起的上身用力压低,使屁股如同开始时那样高翘在众人面前,而后才继续。十二、十三??

    数到了十八,安格斯才获准重回地面。他怯弱地看我一眼,双手微微向后背,彷佛想保护甫受重责之处。对不起,他无声说,似是怕我怨恨他。

    我别开眼。阿伦清清喉咙,接下来轮到我了。

    年仅18岁的安格斯都因为这样的惩罚而感到难堪,何况是逼近28岁的我。

    不过我逼迫自己站起身、走到阿伦面前对他点头,而后俯身撑在一旁的长桌上。让他来抓我肯定是更丢脸的选项,如果可以,我倾向让自己以更体面的方式受罚。阿伦肯定和约翰舅父交换过眼神,没有人出声反对,于是背后一凉,我知道自己得到和安格斯一样的对待,如同顽劣孩童一般。

    和昨晚的鞭子比起来,皮带简直不值一提。

    尽管阿伦对这项技艺十分擅长,清楚知道如何让人疼痛,以及如何使疼痛长久地延续,但这次真正伤害我的不是皮带,不是在皮肤表层热辣的刺痛,更不是那只压在我的伤背上的手,而是众人的视线与嘲笑——恶意与非恶意的。

    “老天,那不是凯尔和安格斯吗?发生什么事了?”有晚来的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