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张仪茹端菜到大厅,只见那麻将桌上四个贵气太太,连头都未抬,只是一昧专心地洗着不知已经第几圈的麻将,刷刷刷的碰撞好不过瘾。

    罗白咏兰虽已届高龄,外表却打理得依旧雍容华贵,穠纤合度的身材穿着旗袍相当合衬,紫绒的秋装旗袍随着行动,露出了上头一朵朵手工黑sE绣花,那是一种低调的奢华,高耸发髻蓬松盘起,以一只刺眼的水钻夹子固定,如她的自信与威严,这个家她说了算,谁都得臣服,而其他三位牌咖,张仪茹只记得穿着日系套装的陈王筱丽,其余两位,一胖一瘦,应该又是罗白咏兰想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罗家的麻将,常常搓出感情跟折扣来。

    罗白咏兰讨好那些跟自己生意相关的富商太太们,总是放水又多礼,那些太太们回去吹吹枕边风,自己儿子的生意就顺利推展许多,而生煎包放上来後,罗白咏兰没什麽表情,张仪茹低声说道:「各位请慢用。」

    「好,好。」

    陈王筱丽先应声,微笑的样子像是这黑暗牌桌上唯一的一盏烛光,其余三人默声像是在埋怨她的手脚慢,张仪茹再次退回厨房,闷头整理着手忙脚乱的料理战场。

    「生煎包下层装熟,尽是不要脸的碳黑,汤头里藏满了上不了台面的r0U焦味,一言难尽。」

    在场洗牌的哗啦啦声音,盖不住罗白咏兰对媳妇的挑剔,其他的牌搭子互望了一眼,有人轻笑几声,张仪茹听到陈王筱丽打圆场:「唉啊,孩子还小,给她煮个几次,就不会啦。」

    「做为一盘厨余,这是一个成功的例子。」

    罗白咏兰冷笑地说着,像是在说笑,又像是在骂媳妇,Ga0得桌上的牌友,这下反应更错乱了,大夥儿也就这麽闷声洗完牌,开始分牌。

    「她是个幸运的nV孩不是吗?给你们带财来。」胖太太打趣地说着,「自从她跟你儿子结婚以後,大家都传说单身的nV子来住罗氏系列的旅店,都会碰上金桃花。」

    「拜托,这种话骗骗小nV孩就算了,咱们都七老八十了,还信Ai情吗?人人都Ai故事,我们就给个故事!这是企业营运销售方针!」罗白咏兰噗哧一笑,随即说出了让人震惊的内幕。「我点头让儿子娶她,是因为新建的旅馆销售一直起不来,得要有点噱头迎合台湾人的胃口――传奇、八卦、花边、多金,这些都是免费的宣传,他们的婚姻经过我们企划活动组筹备,传说是我媳妇住了旅店之後,巧遇我儿子,这才开启了这一段富贵姻缘,在网路上再传几个nV孩住了旅馆後遇到新男友的消息,这不就开始住房率提升了吗?」

    「唉啊,果然是商场nV强人,我们都没想到这样C作,这种商机我们得好好学学。」瘦太太的声音高了许多,彷佛真的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商人就是商人,什麽商机都不放过,将自家的八卦好好包装说出,也是一种博取众人好感的手法,更何况豪门媳妇这种称谓,对富贵豪门来说也不过就像一件衣裳,可穿可脱,随时抛弃都行;nV人们的聚会最喜欢听这些八卦,而这样高谈阔论变成了压垮忍受三年的张仪茹最後一根稻草――

    对她来说,丈夫的Ai,是她在这个家唯一的力量。

    嫁进罗家,张仪茹如同一个勤学的学生,努力想要融入这个家,因此婆婆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要她站着她就不敢坐着,但即便如此,婆婆还是没有把她当成自家人,而是奴隶。就连她与罗仲容的Ai情故事,都叫她说谎来刺激行销生意。

    罗仲容长年不在家,每回在家总是疲累不堪,她若再抱怨,只怕连丈夫的Ai都会磨耗掉了,即便说了,丈夫也只会说再忍忍――

    「婚姻也是一门买卖,我也不指望她家事做得怎样,只求给咱们罗家添後,否则这桩婚事对我来说又是一门赔本生意。」罗白咏兰叹了口气,对她来说,儿子娶了这个花瓶,而张仪茹,就是豪宅里豢养的金丝雀,挂线摆弄的美丽戏偶;唱作俱佳地哀怨说道:「我送她进一流的医院进行身T检查,检查结果总归一句话,身T正常,没有孩子,泰半是心理因素,心情放松,孩子自然就会有了。可你说说,在咱们家吃好睡好用好,又不用去外头抛头露脸上班,你说这有多惬意?肚子还是扁的,怎样也没消息!真是气煞我也。」

    在厨房的张仪茹,眼泪与怒火交织,她支撑在流理台上的手握拳了又放,放了又握,泪光模糊之际,她见到刚刚切菜的菜刀就横躺在自己手边。

    如果把婆婆杀了,她的人生便自由许多――

    那一瞬间,在家里卑微如奴的张仪茹,在理智被愤怒压垮之後,第一次萌生了杀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