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晟钧强撑起一把谦谦君子风骨,攥着剑柄而去,却见那南邵公主几乎在虿池旁走火入魔,紧闭双眼,一柄伶仃银画眉奏出百鸟朝凤之感,引得妖风吹起衣角翩翩。

    倘若她再存了半分玉石俱焚的心思,以笛声催动这谷中全部蛊虫,恐怕这整个山谷便要给她陪葬!

    在那埋伏之深的虿池边际,已探出一把血迹斑斑,几乎孔洞密、骨肉模糊的半截臂膀。

    那臂膀结实将那鄣子刀插入地中,凭其一跃而起,将那猛然鄣刀带起,直直斜削在幼云腰腹一侧。

    那南邵公主眉眼一滞,却见那白衣之下露出了一片银华的软甲,受此一刀,却只添了道浅浅的痕迹,她正欲摸出腰间所配刀匕,却不料半空一道银鞭破空而来,接连在她绣花鞋前抽起雪雾,逼着她步步后退。

    纪酒月适时将幼云引走,这才给了沈晟钧一丝喘息的时机。

    他鲜少地手足无措,撑剑而跪,一只探出的骨节白指不知如何着落,只得在身前不住颤抖,往复许久,他才慢慢说:“萧重璋。”

    眼前世子从那虿池中能够浴血再起,已是非同常人的坚狠,可那虿池又岂是俗物?

    萧重璋周身已是血肉一团,仅有的一片殷红衣角所黏覆白骨,仍然附有蠕蠕钻动的毒虫,那原本豹头环眼,已然看不出半分原貌。

    “沈晟钧我再问你问你最后一遍,你还记得么,你是谁?”

    世子再一张口,那血污便从嘴角汩汩流出,面上残破不堪,却仍是艰难挤出了一个扭曲交错的微笑,看来却更加怖然。

    沈晟钧重重拭过唇角,横剑膝前,纪酒月在不远处与幼云剑影银光,并无分神。

    他才慢慢翕动薄唇,微微颔首合礼,轻声道:“世子,我昆仑卧雪之名镌心刻骨,没齿难忘。”

    萧重璋听此,竟是猛然喘咳起来。背脊崩成一张紧弓,竟是不住扭曲,难以平复。

    “世子世子!”

    “本王本王就再信你一回。”

    萧重璋惨然从喉咙深处喘出残破声息,尽力用自己手中紧攥,将那一枚原本雪白的玉玦推入他手中。

    他一双污血中泡着的星子双目一眨不眨,竟凭着一腔执念死死盯着他。

    “本王没能没能承先太子,所幸所幸将此先将军玉牌视若珍宝”

    沈晟钧心神震动,低头慢慢揩去那玉牌之上几乎干涸的血渍,露出底下“玉京傲阳”四字。

    傲阳将军,那枉死北邙山的洛阳阁将军,死后只有沈越青夜半凭吊,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