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臣原先目光里的冷意此刻反倒敛了些,温和一笑:“陆二小姐此评中肯切要,在下并无什么旁的补充。”

    他这话说完,原先还有些想说些什么反驳陆玦的人,一时就也没有说话了。姚曦明是江州书画大家,早年也与荀先生以及荀先生的亡夫舒大儒很有些交情。此刻陆玦开口便说姚先生诗不如画,口气实在不小。

    但江璟臣没有反驳,加上陆玦刚才指正才子裴文卿气定神闲,字字皆准,旁人就算有些不服,也不大想与她辩论,于是各自三两议论不提。

    裴文卿与裴文韵则是越发尴尬,只能勉强笑笑拱手:“受教。”

    陆玦至此已经不想再与裴家人多说什么,弯了弯唇便转身走了,而江璟臣的目光虽然没有随她而转,眼帘微垂之间,目光却是越发复杂了。

    随后是凤鸣书院诗会历年的几样惯例,除却鉴赏名家字画,凤鸣书院的几位夫子亦轮流讲论琴、棋、书、画几样的心得与名作或典籍等等。每位夫子的讲论都不会太长,不过一刻二刻工夫,也会留些时间与众人交流一二,或是答疑释惑。

    原先在这诗会开场之前,京中被提及最多的才子大约便是刚刚会试高中的裴文卿,才女则是陆雯、裴文韵以及另外两位公侯之家的姑娘,然而经过了刚才的一场字画评鉴,几乎所有人都在留意陆玦。

    陆玦一如既往的并不在意,同时也让众人颇有些失望地,在几位夫子讲论琴棋书画之时毫无动作,一个问题也不曾提出。

    很快几位夫子讲论皆毕,诗会也到了最后一节,书院摆设了十余条书案,笔墨纸砚各色颜料齐备,另有琴箫棋盘等设在回廊,也就是让今日与会的子弟与姑娘们随意发挥。既是让众人再度交流一番,而这也是历年凤鸣书院收新弟子的方式。

    与别的书院不同,凤鸣书院并不单独开设考试,通常也不收投书,只是每年办几场诗会,间中夫子或明或暗地会留意众人,若有意收入门墙,则在诗会结束后下帖子邀请中意的学生到自己的书斋吃茶。

    再随后,才是正式的拜师之礼。

    而今日的诗会一直到这一步,荀先生都还没有在梅园庭园中出现,众人便都有些许失望,虽然凤鸣书院的另外几位夫子也都是是饱学鸿儒、书画名家,但终究与荀先生还是相差甚远的。

    毕竟荀先生与舒大儒当年是由贞懿皇后由亲自延请、又曾教导昭敏公主并当年的太子、如今的惠帝,即便贞懿皇后与昭敏公主皆已身故,荀先生又隐居几年未出,但荀先生直到今日在京中甚至朝中的地位,仍旧崇高不可动摇。

    不过,先前倒是也有荀先生本人并未在诗会中现身,却叫自己的侍从出来要走了几个人的诗词画作的先例。虽然那几人最后没有一个能受邀到荀先生的鸣玉斋吃茶,但总还是让此时诗会中的众人多抱一丝希望。

    又是三两交谈一阵,也就纷纷落笔作诗作画。

    如先前一样,陆玦刚在一张书案前站定,周遭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聚过来。

    裴文卿此时望向陆玦已经觉得陌生至极,只觉得这位陆二姑娘的美貌仍旧与先前一样,但却又好像完全不同。

    玉色衫子配天水碧长裙,腰间一枚白玉扣,发间一枚黄玉海棠,此刻的陆玦衣衫首饰皆不似以前看着那样华丽,看着好像都是有些时候的旧物,却又简洁华贵。性子好像也没有以前那样骄纵,整个人透出的从容风仪如同温润宝玉一样,有种与她年纪不大相符的沉稳。

    裴文韵与陆雯等人,则是更期待她落笔之后所写的字。

    毕竟评鉴书画说到底还是看人家的作品讲论几句,总是可以有人教导的,但自己动手写字作画,总是不能作伪的。

    然而默然片刻,陆玦却没有拿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