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的号房比乡试的号房狭窄多了,只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这相当于一个笼子。

    伍立文扫了一眼自己的身高和号房的对比,暗暗摇头,像他这样的身高体长,需要在考场渡过的六晚上,也只能蜷缩着睡觉,连伸直身板都不行。

    伸着胳膊小幅度地做了一下扩胸运动,伍立文长长地吸吐了几口气,想起半夜就爬起来送行的妻子和两个女儿,还有志勤,伍立文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在新兵营里训练的二儿子志学,还有现在不知道是在海上还是已登岸的志曦,为了妻子,为了儿女们,他都要努力,好好把这九天的考试认真谨慎的考完了。

    抬头瞥了眼号房的屋过,以前贡院里的号房屋顶常因修缮不及时,考试时遇上下雨,便会发生漏水的问题,今年,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了,因为他的女儿,如花在免费给贡院赠送了煤炉和蜂窝煤的同时,也出银子请工匠修缮了考场里号房的屋顶。

    他们在贡院外排队时,天上下着雪,此刻,雪花慢慢地变成了雪渣子,地上都湿了积了水迹。接下的考试,不会有人的卷子被水湿了,伍立文微微笑了笑,为有一个像如花这样的闺女而感到自豪。

    梅一楠听到落锁的声音,朝外看了一眼,门外有一名士兵在把守。

    号房里的光线暗下来,梅一楠借着过道的灯光仔细地打量着号房,边看边从考箱里拿出准备好的抹布,将号房里又打扫擦试了几遍,这才又拿出雄黄粉撒到四周的地上。虽说今天倒霉碰上了倒春寒,但冬眠一冬的蛇谁知道会不会已经四处游荡了,若不小心跑来考场一游,被咬了性命有恙无恙且不说,这好不容易三年一次的考试机会可就错过了。

    想到如梅肚子里已有了他的骨肉,临来考试前她一次次的叮嘱,要他一定身体为重,她不在乎他能否考中,她只在乎他在这场考试中不要受寒生病。这么一想,梅一楠不禁摇头苦笑,要是被如梅知道他抱着被蛇咬也不肯错过这次考试的话,如梅定会伤心的。有妻如此,他又怎能不努力呢。

    关大东此刻也把他的号房擦试了两遍,试了试号房里的两张木板,一张是当桌子用,另一张当床,检查了没有问题,便坐下来。

    关大东搓了搓手,望着过道的灯光有些恍惚,想起早逝的母亲,至今生死不知的父亲,还有养育自己长大的姥爷和姥姥,他努力地叫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和志学不一样,虽说他自己也更想在军中去争一份功绩,那样才不失男儿本色。

    可是,关家只有他一个人了,要像志学一样参了军,随时都有上战场的可能,这些日子,不就时时传来北边的战事和又要征兵的消息吗,他为了给关家留下血脉,都不能像志学一样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在战场上拼一个军功光宗耀祖。

    所以,关大东文举、武举都参加,就是抱着多一个机会便多一个光宗耀祖,给父母争光的念头。而且,文考不比武考,他的把握不大。在这九天过后,他就能知道他这次有无机会中进士,如果没中,那么,他还有武举可以是个机会。

    关大东相信,他在武举中出头的机率是很大的,只要过了关,睿亲王那边也允诺了,在京城的三大营里给他安排一个去处,不管是骁骑营也好,还是健锐营、步兵营,他都会努力奋斗一把。过个两三年,娶妻生子,关家有了后,那时他再去前线冲锋也成。

    刘镇堂躺在木板床上,双脚悬在床脚外面,看来,以他这身高晚上也只能蜷缩着睡了。一想到方才进了考场路过茅房,看到茅房边上号房里脸色惨白的那个考生,刘镇堂不由地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那个被分在臭号的考生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容二公子。刘镇堂暗想:也不知道这个号房的安排是不是和如花的授意有关,但不管怎样,他看到脸色惨白的容二公子时,却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那样的人,也活该受一受这样的罪,九天啊,每天被臭气屎尿刺激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着考完。

    眼前出现了如花娇艳的容颜,心中一窒,刘镇堂唇边的笑容淡了下去,眼里涌上几许的愁苦之色。回想他上马车那时,如花微笑着对他说:“刘镇堂,要好好考试哦,加油!”

    他原以为他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中了进士,他就有了当官的资格,只要他当了官,两三年的时间,等如花及笄时,想来他也能最差混个七品官,去向她求亲,官职虽低了些,但他真的会努力的。可是,眼中一涩,刘镇堂抬手以手背挡住了双眼,手背冰凉一片。终是和她有缘无份,而她从来就没有接受过自己。泪水滑过眼角,无声地快速用手背擦去。

    “咣啷”。

    刘镇堂一个激灵,翻身快速坐起来,小窗开了又关上了,桌上多出来的,便是这一场的考题了,刘镇堂收敛了一下心神,努力地呼吸了几口空气。

    吴志青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了一遍第一场的考题,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好半晌后,才一脸既喜又忧地呆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

    迷蒙地望着过道的灯光,吴志青渐渐地眼神清明起来,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一天金榜题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