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倒是有件新鲜事。

    往常皇帝听完那些鸡毛蒜皮的屁事,最多也就是冷笑两声,说一句“交由刑部彻查”便处理了。

    今儿朝上才过了一半,金銮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尖声禀报,让昏昏欲睡的大臣们纷纷打了个激灵。

    再听那禀报的内容,各个面面相觑,皆是风声鹤唳,心内打鼓。

    “督厂厂公温衾求见!”

    宗明修也是一滞,自古阉人不得干涉朝政,自己私下重用温衾已是惊世骇俗,他竟胆大到要这样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只是短暂的走神,龙椅上的男人很快正色,苍老的面容找不到一丝颓败,即使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也仍然头脑清明、威严不减。他点点头,嘴上应了。

    温衾第一次在这个时间走入金銮殿,满屋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似是死后来到了阎罗殿,接受满堂神鬼不加掩饰的赤裸打量,如芒在背。

    不能落了下风,他暗中警告自己,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却仍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狠心攥紧了拳,尖锐的小指甲像一截短刃,疼痛很快把紧张感取代。

    “你来所谓何事?”见来人规规矩矩跪在堂下,宗明修蹙眉,耐着性子问道。

    “启禀陛下,奴婢擅闯金銮殿确实违逆规矩,还请陛下降罪!”温衾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只是前几日奴婢偶然得知了一件事,稍加调查,竟牵扯出一桩大案,此事之巨大,奴婢一人未敢定夺,若私下禀告圣上,又恐落人口舌,思前想后,才出此下策,还望陛下海涵。”

    场面话说的漂亮,给自己找足了理由,也给了宗明修台阶,更是把满堂想要责难他的口,都堵了个严实。

    “嗯,说吧。”宗明修果然口气缓和,朝温衾身后站着的朝臣瞥了一眼,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笑。

    “奴婢斗胆上奏,户部尚书童彭玉,罔顾朝纲,贪赃枉法,侵吞国库银钱三万余两!”

    一句话让金銮殿炸开了锅,哪怕殿前的小太监连喊三声“肃静”,也未能制止。

    宗明修没说话,他盯着堂下跪着的温衾出神,想他这句话的意图,又再想此事若是真,那自己身边这些让自己放心放手的高位官员,究竟有几个还值得自己继续信赖?

    童彭玉在职五年,是宗明修亲自考察过一番才坐上这么重要的位置,如今闹出这样巨大的令人发指的贪污案,那其他几部的尚书,究竟又有几人是真正忠于自己,真正手脚干净的呢?

    凉薄的目光在一众或惊慌失措、或愤怒非凡、或事不关己的面孔上略过,宗明修罕见的感到一阵眩晕。

    “放肆!童尚书历来节俭清廉,上任至今,国库银两从来都是只增不减,陛下与吾等皆有目共睹,岂容你这阉人在此大放厥词、搬弄是非?”说话的是工部的人,全国的水利道路工程,皆需钱财,帮着户部说话,倒也合情合理。

    “今年的户部财报也早就呈给陛下过目,所有进出皆有凭证,难道是你一张嘴就推翻的了的?”户部大臣自然也要维护童彭玉,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甚至不惜把皇帝也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