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罂按住小莲,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屏气凝神,静听院里头的动静。

    那女子哭了半晌,便隐约听得房门开启的声音,随即便是一位嬷嬷训斥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杵在院儿里哭什么丧?饶是你今日哭断肠子,大娘子也不会再留你。大娘子这些年待你不薄,现今安排你去庄子上给人做媳妇,就当是报答了大娘子的恩情,莫非你想等主君回来,再叫那贱人给大娘子委屈受不成?你若真心想报答大娘子,就老实去庄子上呆着。还想留在府里给大娘子添乱?”

    那女子被这一连串训的毫无还嘴之力,只带着哭腔连连恳求:“求大娘子开恩,求大娘子开恩……我不想嫁给那个傻子……”

    嬷嬷闻言似是更气,语气间满是嘲讽:

    “脑子屁股一根肠子连着的东西,留在府里也是老肥猪上屠--挨刀的货。眼瞅着那贱人是要削干净大娘子臂膀,这些年下来也就剩下个你,偏生你这蠢货上赶着让人算计,自当爬上主君的床便是飞上枝头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人家凭什么抬举你?也不记着前头那几个的前车之鉴,大娘子怎会再留你?麻溜的滚!”

    女子依旧呜咽不止,夏侯罂在外头听着,不多时,便听见一声房门重重摔上的动静,院里也只剩下女子悲泣的哭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女子又哭了一会儿,便听得细碎的脚步声往院门处来了,夏侯罂忙拉了小莲,躲到了墙拐角的后面。

    待女子脚步声渐远,夏侯罂这才探出头来,望着那女子的背影,似是往府里后门处去了。

    这些年,夏侯罂总在想着一件事,为什么当年娘亲再范小娘手底下屡屡吃亏,而范小娘总能立于不败之地,归根结底,不过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本着取众人之长,长于众人的学习精神,夏侯罂转头对小莲道:“走,咱跟上那女子。”

    刚踏出一步,却被小莲一把拽住:“姑娘,咱不给大娘子请安啦?”

    夏侯罂眼睛盯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不耐烦地摆摆手:“晚点去无妨。”反正这府里也没人在意她。

    说着,拉着小莲便也朝府里后门处而去。

    越靠近府后门,越僻静。后门处有小厮守着,不好说话,夏侯罂加紧几步,终于在后院一座假山后头将女子拦住:“姑娘慢走。”

    那女子不解地看着眼前拦上来的女子,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夏侯罂,不由微微一怔。

    眼前拦她的人,头挽垂髫分肖髻,以几朵砗磲作瓣黄玉作蕊的雏菊点缀,身着一袭鹅黄窄袖褙子,料子借着廊下的光亮泛着流光华彩。这做衣裳的料子,是她在青州府地界上从未见过的。

    那女子又将目光移到夏侯罂脸上,又是一怔,端的是冰肌玉骨,眉目清秀,尤其那双眉毛,不曾描摹,便天生如远山含黛。这容貌……也是她在青州府地界上从未见过的。

    这般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府里的婢女,可这几日也没听说府里来了哪家亲戚,那女子不由开口问道:“请问姑娘是?”

    小莲识趣的接过话,替主子答道:“我们姑娘是主君长女,这些年一直养在老太爷处,今日方才归府。”

    “原是大姑娘,婉柔失礼,给大姑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