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涣回到沧云阁时天已近黑,此时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仙界少雪,零星一点都是为了给人看着玩,聚不成白色,没一会就化成了湿淋淋的冰碴,钻着骨缝的阴冷。

    “仙尊。”

    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小跑着过来,塞给他一个银手炉,接过他手中提的几坛酒。戚涣对他有点印象,应当是玄宗掌门的儿子,未及弱冠的年纪被父亲送到十八周天做了容恕洲的侍从。说是侍从,容恕洲也不需要一个孩子为他做什么,向来当弟子教的,平日里性子就格外活泼。

    戚涣接过手炉“多谢,帮我将这酒温上。”说着取了个小荷包和几个小糖人糖果子一并递给那孩子。衣袖微动,袖口银线掐丝的繁复纹饰盛着冬日里冷清的阳光缓缓流淌,远胜三尺白雪。“糖里有竹签,当心些。”

    “好嘞。”少年讨喜地笑眯了眼“谢谢仙尊!”

    戚涣笑笑,看那少年跑远,忍不住将手臂向雪白的披风中收了收,苍白修长的手指覆在手炉的银罩上,指尖有了点绯红的活气。

    他体质极寒,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就难熬些。也没少调养,可多年落下的病根,什么方子到他这都收效甚微。

    他习惯了也不觉得怎样,倒是从下了第一场雪后,容恕洲就分外在意,以至于整个十八周天上下只要见他空着手,先如临大敌似的先找个手炉给他,再站好说话。

    屋里也早早生了银炭,无时无刻不备着姜汤暖茶。

    倒是的确管用,入冬这些时日,他竟一次高热也没发过。

    那日听陆年提起听澜楼的四合酒,言语间多有怀念之意。可话赶话的事,谁也没想起来去买。

    自从冗虚派封门闭宗,堂堂众合狱主亲自论功定罪,他这个名义上的掌门就做了甩手掌柜。各峰首领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事格外多,陈年旧例处理起来最是麻烦,饶是容恕洲手腕雷霆也忙了大半个月。

    难得今天空闲一日,突然想起来这事,就想买些回来。没想到正值年关,人多得厉害,只是排队就耽搁了许久,路途又远,一来一回竟搭了一日进去,身上穿得多倒还不算太冷,就是手里要提酒,一直露在外面,冻得麻木刺痛。

    戚涣穿过前庭,刚走到廊下就听到屋内有交谈的声音。知道应该是有客。

    他与容恕洲二人倒是没有什么非礼勿听一说,但是既然容恕洲没有叫他,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多半是哪个宗门纨绔的鸡零狗碎被清洗出来,来找容恕洲告罪以求宽宥。

    这种地头蛇极难缠,常年夹在名门大宗之间过活,为了那些灵器机缘练就一副油嘴滑舌,两面三刀之流,他也没兴致和他们周旋。

    索性往书斋走。

    走了几步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容恕洲说要去藏书阁找几个孤本,就顺手把钥匙放容恕洲那了。

    只得又折回去。

    从侧门抄了近道进去,就看见屏风后影影绰绰几个人影。

    “圣尊,这是我们刚出阁的孩子,绝对干净听话。”